“這個自然,”龐牧高興地搓著手道,“當務之急還是找到這個地方,想必當日會有瞧見李春的百姓,隻要問過他們,一切便都可迎刃而解了。”
齊遠捂著鼻子道:“可都過去這麼久了,怎麼知道他在哪兒吃的啥?”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在拚命克製著嘔吐的欲/望。
狠話已經放出去了,他絕對不能輸!
郭仵作彎腰仔細辨認,拿起一旁鐵簽撥弄兩下,“晏姑娘,這是骨頭麼?”
李春吃的東西大部分已經被消化,又高度**,根本分辨不出來,隻是骨頭堅硬,如今還能看出大致形態。
齊遠口中已經有隱約的乾嘔聲傳來,而龐牧也不禁白了臉,頭皮發麻,他不斷在心中默念:
我曾官拜兵馬大元帥,殺敵無數,曆儘腥風血雨,如今也位列國公……
一言以蔽之:我得要臉啊!
晏驕仔細辨認了會兒,忽然問道:“大人,城內可有哪家飯館賣鳥雀肉的麼?”
龐牧不動聲色的做了下深呼吸,毅然決然的走上前去看了眼,“確實是鳥骨頭。”
而且應該是麻雀之類體小肉少的。
這類鳥兒肉不多,但因烹飪起來獨具風味,一直很受喜愛。因吃起來費勁,不少人圖省事,經常會粗粗咀嚼後連骨頭帶肉一起咽下去。
晏驕點頭,又指著那一堆道:“數量如此之多的小鳥抓起來並非易事,李春好吃懶做,恨不得大餅掛在脖子上還嫌沒人幫忙轉圈,又怎麼可能會自己動手去抓?所以很可能就是在某家飯館吃的。”
郭仵作忽然道:“這幾塊骨頭邊緣發黑,又格外堅硬,大約是油炸過的。”
龐牧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似李春這種人,想必到哪裡都令人印象深刻,我們隻需挨著有炸麻雀賣的店麵找過去,應會有所收獲。”
事不宜遲,龐牧立即命人外出搜尋。
除此之外,晏驕和郭仵作再沒有彆的發現,隻能進行最後一步:驗骨。
煮骨頭很費時間,眼見著今天是來不及,他們也正好休息一下。
出門的時候,齊遠還不忘跟她嘚瑟,“你瞧,我跟大人都沒事兒吧?”
不就是死人嗎?誰沒見過似的,哼。
晏驕麵無表情的衝他拱了拱手,眼神呆滯,不帶一絲靈魂的吹捧道:“齊大人如此英勇威武膽識過人,天上少有地下無雙,實在是萬千妙齡少女競相追逐的夢中情郎,著實令在下佩服,敬仰之情如滔滔黃河之水,永無斷絕,還望日後繼續保持!”
齊遠隻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登時抱著胳膊跳起來,“夠了夠了,求求你彆再誇了!”
晏驕衝他齜了齜牙,一本正經的說:“齊大人沒聽夠的話,歡迎隨時找我,保證給你說上八個時辰不帶重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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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遠皺巴著臉瘋狂搖頭,“夠了,夠了。”
他頭一回覺得被人誇獎是這麼難以忍受的一件事。
龐牧都給這倆活寶逗樂了,搖頭失笑,“天色不早,都趕緊回去休息吧。”又重點對晏驕說,“晏姑娘,骨頭我已叫人看著了,你隻管睡,其他的暫且不必操心。”
他這麼一說,晏驕也覺得自己上下眼皮開始打架,開始思念起柔軟舒適的床鋪來,“多謝大人。”
驗屍的時候誰都沒有胃口,可等洗了澡、換了衣服,一身清爽之後,被壓抑已久的饑餓感便瘋狂反撲,睡意一敗塗地。
晏驕摸著肚子糾結許久,到底是穿了外衣,直奔廚房。
這麼晚了,又累了一天,體力透支的她實在沒有精力自己做飯了。
但凡有案子,衙門裡的人都是沒日沒夜的忙,廚房的趙嬸子她們也會跟著輪值,以確保前頭辛苦的衙役們餓了能有口熱飯吃。
晏驕還沒進後院門,就遠遠看見廚房門窗出露出來的昏黃燈光,倍感溫馨之餘,也讓肚子再次高唱。
杏花和阿苗正在院子裡刷碗筷,見她進來就笑了,“我們就估摸著姑娘也快來了。”
也?
晏驕疑惑著推門進去,就見裡頭桌邊齊刷刷坐著幾個人:龐牧、齊遠、圖擎外加郭仵作和賈峰,竟是都到齊了。
她不覺笑出聲,“我來晚了。”
眾人也都笑了,廚房內頓時充滿快活的氣氛。
龐牧給了齊遠一個眼神,“你坐這裡吧,到底暖和些,秋日風硬,夜裡更甚,萬一著涼就不好了。”
齊遠:“……”
我就想安安靜靜吃碗麵,還能不能做兄弟了?
桌子是一張大圓桌,原本龐牧坐了主位,齊遠和圖擎分列左右,然後齊遠下首是郭仵作和賈峰,賈峰和圖擎中間空了一個。
畢竟齊遠吃住都在衙門,為人又大咧咧沒架子,比起沉默寡言的圖擎,郭仵作和賈峰明顯對他更親近些。
然而現在,圖擎看了看滿臉苦逼的舊日同袍,主動默默地往下順了一個位置。
原本打算直接去他旁邊坐下的晏驕倒有點兒不好意思,可人家挪都挪了,自己再推辭反而顯得矯情,也就道謝後坐了。
“圖大人今兒是住在衙門裡嗎?”雖然以前沒有特彆注意,可好像圖擎很少在衙門裡待到這麼晚。
圖擎搖搖頭,“今兒後半夜我要親自巡邏,再過約莫一刻鐘就要交班,倒不必回去了。”
他們來平安縣時日尚短,本就該多加留心,如今又發了命案,自然要加強戒備。而如今巡檢司的人中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前任巡檢留下的,老實說,圖擎並不信任他們,不親自看著不放心。
晏驕忙道辛苦。
圖擎嗯了聲,忽然又道:“今兒的馬騎的不錯。”
尤其是回來的時候,大家忙著趕路,晏驕一度忘了自己是初學者,跟著一起提速,難得跟小白馬配合默契,一旁隨時準備幫忙的龐牧都沒找到什麼出手的機會。
被他這麼一誇,晏驕頓時容光煥發,轉著圈兒的道謝,“圖大人的馬養得好,三位老師教得好,學生這廂有禮了。”
眾人就都笑出聲,連平時不大愛笑的圖擎也帶了幾分笑意。
“最要緊的是,你這個學生也學得好!”龐牧笑著補充了句,又說:“剛才路上碰見劉捕頭,他說打聽到李春常去一家賭坊耍錢,明日便去叫了那賭坊掌櫃來問話。你若有空,也可去聽聽,或許能有什麼收獲也未可知。”
“就是當初砍掉他手腳指頭的那一家?”晏驕問道。
“是。”龐牧點頭。
“不是說民間嚴禁私設賭坊麼?”晏驕詫異道,“什麼人這樣大膽?”
“原是暗賭,”龐牧見她兩片原本如花瓣般嬌嫩水潤的紅唇已然微微乾裂起皮,忙倒了杯溫水推過去,“我前些日子倒是疏忽了,數日前已經勒令停了。”
半杯水下肚,乾渴難耐的唇舌和喉嚨立刻舒服許多,晏驕很享受的吐了口氣,問道:“有沒有可能是李春長期欠債不還,賭坊掌櫃見追不回,索性殺人?”
“我倒覺得不大可能,”齊遠突然出聲道,“賭坊裡頭陰毒的手段多了去,足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人活著好歹還能討回些銀子來,可人若死了,他們豈不什麼都撈不著?做這個的,平時小打小鬨也就混過去了,最怕真惹出人命,何苦來哉?”
“再說了,”他繼續道,“民間但凡恐嚇的,多是棍棒拳腳下手,可才剛晏姑娘他們也說了,李春身上並沒有淤青和其他鈍器傷,若說賭坊的人一言不合直接痛下殺手?嘖嘖,我不敢說沒有這種可能,隻是著實有些說不大過去。”
對下頭這些陰私,齊遠遠比在座其他人更了解,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十有八/九是真的。
大家俱都陷入沉思。
“來了!”趙嬸子爽朗的聲音忽然打破沉默。
她端著一隻大托盤,上麵幾隻盤子裡都放著熱騰騰的餃子,縫隙間還摞了三個碟子,裡頭全是瓜璿兒、酸辣蘿卜等各色小菜。
那些餃子一個個肚兒圓滾滾的,因才剛從湯裡撈出來,皮兒也瑩潤如玉,煞是可愛,眾人一看就口舌生津,巴不得立刻狠狠地吃上幾大碗,以慰五臟廟。
“大家夥忙了一整天,出門在外也吃不好,指定餓壞了,”趙嬸子麻利的擺上,“快趁熱吃吧。”
“有勞有勞,”齊遠幫忙接了,聽了這話便道,“何止吃不好,晌午咱們一群人的胃口加起來隻怕比一群雞大不了多少。”
身處那種環境,誰還能真沒心沒肺的敞開肚子吃呢?
趙嬸子不敢問細節,隻是感慨一回,又道:“原湯化原食,我去給你們舀些餃子湯。”
舀?!
飯桌上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死寂,繼而就聽齊遠等人齊聲大喊道:“彆說這個字!”
趙嬸子給嚇了一跳,滿臉茫然,稍後又試探著開口,“啊?那,那我用勺子給你們盛”
她還沒說完,就見眾人刷的站起身來,一言不發的往外走去,腳步一個賽一個的匆忙,活像身後有什麼妖魔鬼怪追趕似的。
趙嬸子目瞪口呆的看著飯桌上的唯一一位“幸存者”,“姑娘,這是怎麼回事兒?”
晏驕聳聳肩,一臉純然無辜的說:“誰知道呢?”
趙嬸子不禁滿麵擔憂,一邊說“不好好吃飯怎麼能行”,一邊快步跟出去看,結果剛一出門,就見以龐牧為首的幾個人在廊下整整齊齊站了一排,動作整齊劃一的扶著柱子乾嘔。
作者有話要說: 晏驕高舉“湯勺”:“呔,看法寶!”
龐牧、齊遠、圖擎、郭仵作等眾人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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