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仵作實在忍不住了,隱約帶了幾分火氣道:“人命關天,破案要緊,你們”
若真心想叫他們先來,方才又何必出聲?偏到這會兒惺惺作態,如此表裡不一,實在令人作嘔。
晏驕瞬間煩躁,一個眼神打斷他,竟不再推辭,乾脆利落的彈了下手套,臉朝外大聲道:“既然張、李兩位前輩執意謙讓,少不得我與郭仵作拋磚引玉。”
說罷,也不管兩人吞了蒼蠅似的表情,直接拉著郭仵作看起屍體來。
此時此刻,她空前清醒的認識到,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跟郭仵作一樣是個耿直真誠的事業宅……
勾心鬥角她能夠理解,但也要分時間和場合吧?人都死了三個了,還他媽擱屍體麵前演戲呢,什麼臭毛病!
外頭圖磬聽見動靜,嘴角微微翹了翹。
頸部大動脈出血是很可怕的事情,晏驕穿越之後就曾親眼目睹□□嫣紅自裁時的慘烈場麵,至今記憶猶新。
可當時不過是在脖子上戳一個窟窿,與眼前著割頭斷頸比起來,不管是慘烈的程度還是給人視覺上和心理上帶來的衝擊性,都完全不能同日而語。
屍體還是新鮮的,皮膚顏色宛如生人。甚至因為死去時間不長,還能感覺到皮膚上的餘溫。
但恰恰因為太鮮活了,反而可怕到詭異:他沒有頭。
“脖頸切麵十分平整,”她湊近了,與郭仵作交流道,“一來說明凶手力氣很大,下手果決,二來也說明凶器十分鋒利。”
郭仵作點頭,環顧架子床內四周和頂棚,“血跡噴濺狀,血量大,外部乾淨整潔,死者體表無明顯外傷和痕跡,幾乎沒有反抗,致死傷應該就是在睡覺時形成的。”
劉掌櫃身上隻穿著白色寢衣,這裡又是臥房,看上去他是在睡夢中被人殺害的。
因一擊斃命,所以竟連掙紮反抗甚至一聲呼喊都沒來得及,以至於外頭無人聽見。
晏驕還是保持沒驗完屍就不說結論的宗旨,順勢用鑷子夾起已經被血浸透而變得粘連沉重的寢衣,突然眼前一亮,“他胸口有一處傷口。”
說著,她便將探針取來,小心往裡伸進去,“傷口深約兩寸,邊緣有壓痕和部分撕裂痕跡……刺破心臟!”
這裡也是致命傷!
不過這個壓痕實在有些奇怪:整體呈扁平紡錘狀,兩側均有一處明顯厚重的凸起,而且外寬內窄。
針、錐、刀……晏驕短時間內在腦海中將能想到的物件都過了一遍,都覺得不是。
郭仵作提出另一個疑問,“被子是蓋著的,難不成凶手刺中他的心臟之後,又幫忙蓋被,再不慌不忙砍頭?”
可若是這麼著,心臟處的衣服和被子也都該被血濕透了才對。
“抑或是殺人後泄憤?”
他們說這話的時候,後麵的張勇和李濤也在墊著腳尖看,隻是一直沒出聲。
晏驕顧不上搭理背後靈似的兩個心機吊,眉頭漸漸皺起。
死者的頭顱不見,血液幾乎流乾,以至於屍斑都很難形成!這無疑給死亡時間的判斷帶來極大乾擾。
見她與郭仵作久久不語,張勇和李濤終於忍耐不住,幾乎是帶著幾分優越感的道:“看完了?勞煩讓讓。”
先看又如何?左不過吹得好聽罷了,一介女子能有什麼真本事!
知府大人也是,哄著小情人玩兒什麼不好?偏偏要來裝模作樣當什麼仵作,這不耽誤事兒嗎?
晏驕懶得跟他們爭長短,隻是問圖磬,“頭顱還沒找到嗎?”
見圖磬搖頭,她不禁歎了口氣。
凶手到底為什麼砍頭?
是真的與死者有這樣的深仇大恨,還是單純為了滿足某種心理,抑或是上麵有比較難以消除的證據?
郭仵作忙道:“這父子倆的屍體雖然都如出一轍,可那奶娘卻是全屍呢。”
晏驕心不在焉的嗯了聲,對外頭站著的小八道:“你去跟大人說一聲,儘量爭取解剖。”
在儀器缺失的情況下,還有另一種方法可以幫忙判斷死亡時間:胃容物消化狀況。
而且還可以進一步確定劉掌櫃今晚到底是不是如劉杏所言,在吃酒,以及吃醉了……
可要看到那個,就要剖屍……
她站在院子裡,等鼻端血腥味稍微淡了些,這才扭頭往屋裡看去。
這個角度並不能看見死者所在的床,可透過外麵精細的窗紙,依舊能瞧見兩個彎腰忙碌的身影。
同一個衙門的仵作,很改湊在一起交流發現,可張勇李濤現在防他們跟防賊似的,渾身上下都寫滿了輕視和排擠,鬼也知道段短時間內是合作不來了。
“稍後等他們走了,咱們再回去看一回。”晏驕收回視線,與郭仵作在衙役指引下往剩下兩具屍體所在的位置走去,走著走著,突然道:“賈峰其實沒事吧?”
郭仵作一愣,微微漲紅了臉,忙道:“是真傷著了。”
晏驕看了他一眼,睫毛微顫,“與張勇、李濤有關?”
原本看那兩個年紀大,她出於尊重才喊一聲前輩,可如今看來,卻哪裡有半分前輩的樣子!
郭仵作沒想到她這麼快就看破,遲疑片刻,到底點了頭。
“你是女眷,與他們住的遠些,平日裡或許感覺不到,可我與賈峰來了之後,處處遭人排擠。今天早上我與他去大廚房吃飯,半路上碰見他們,賈峰才要打招呼,兩人卻目不斜視走過去。這本就罷了,可那張勇著實可惡,竟突然伸出腿來,賈峰端著碗沒瞧見,這才摔倒了。他的手還被碎瓷片割傷,約莫有日子沒法寫字了。”
“混賬!”晏驕罵道,忍不住又往兩人所在的方位狠狠瞪了眼。
且等著,這筆賬總要跟你們算!
作者有話要說: 晏姑娘是運氣好,一開始偶見的都是好人,可惜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這會兒才算是個複雜的小社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