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牧卻微微蹙眉,“若萬名真能一拳打死人,為何幾大武館未曾出麵籠絡?”
林平搖頭,“這個屬下也不知,隻是萬名一直在喊冤,說人不是自己打死的,黃海平肯定是有病……”
晏驕問:“真有人能一拳打死人嗎?”
這又不是什麼飛花摘葉皆可傷人的武俠世界,胸腔外部有肋骨保護,如果黃海平身體健康,想一下就打死的難度很高啊。
就見龐牧摸了摸鼻子,小聲說:“我能。”
晏驕:“……”
龐牧又給她比劃,“其實並不一定要用拳頭,這個講究的是寸勁,一擊之下肋骨斷裂,力道直入心臟,大羅神仙來了也沒用。”
晏驕張了張嘴,“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多嗎?”
打斷骨頭和打破心臟完全是兩個概念吧?
龐牧摸著下巴想了會兒,“應該不多,不過老齊、老圖沒問題,還有小五、小六這幾個主攻手上功夫的大概也差不多。”
晏驕驚訝萬分。
小五?就那個總是眯著眼笑得人畜無害的家夥?
還有小六,整天不知道往自己身上揣多少東西的……傻白甜?
所以我一直在跟些什麼絕世凶獸共處一室?現在用好吃的收買一下還來得及嗎?
案發現場距離衙門不遠,如今又是人多的時候,三個人便步行前去,眼前著前頭擁堵的路段就是了。
恰逢中秋,街上人滿為患,沒事兒都能湊一圈熱鬨,更彆提突然死了人,隻怕都要擠過來看熱鬨了……
想到這裡,幾人就不自覺加快腳步,生怕慢一步就因丟了證據而悔恨終生。
沒想到去了之後才發現實際情況好的超出意料:
今日負責巡視這片的正是方興,他做事勤勉謹慎,接到消息後第一時間便驅散人群,建起人牆,在大街上提前整理出好大一片空場。如此一來,有什麼證據也不至被損毀,能保留的全都保留了。
龐牧點頭稱許,看向一旁那個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的中年漢子,“那就是萬名?”
方興道:“正是,他一直在喊冤。”
晏驕衝他們頷首示意,“我先去看看屍體。”
黃海平仰麵躺在地上,外表完好無損,半滴血都沒流,好像隻是躺在地上睡著了一樣。
而這具屍體給晏驕的第一印象就是白,確切的說是臉部特彆白。
像黃海平這種風裡來雨裡去的習武漢子自然沒有什麼護膚的習慣和條件,所以大多黑黢黢的,而他露在外麵的黑瘦、粗糙的手腳也證明了這點。在這種情況下,慘白的臉看上去格外突出,多看幾眼好像就變得鬼氣森森。
晏驕仔細看了他的口唇、鼻尖、耳廓和甲床幾處,發現都很正常,沒有紫紺現象,這首先就能排除很多可能了。
晏驕先記下第一個疑點,又仔細檢查了黃海平的體表,確定這是個挺愛乾淨的人。雖然穿的是粗布衣裳,但都打理的整整齊齊,連鞋子的邊緣部分都沒有多少泥土。
她伸手按壓黃海平的胸腔,尚有餘溫,觸手緊致結實,並無異常,可見骨骼完好。
“兩人衝突多久,一共在幾個地方打了多少下?”晏驕問一旁的方興。
方興道:“聽附近的攤販說,這兩人是拐彎的時候不小心撞上的,黃海平手中包裹被萬名撞掉,裡頭的糕餅點心都灑了。萬名嘴硬不肯承認,兩邊就衝突起來。先是吵架,然後略略推搡,萬名性子急躁,就抬手打了一拳,黃海平還沒來得及還手就倒地身亡。”
除非那萬名真是傳說中什麼可以使用內力隔山打牛的高手,不然他的嫌疑真的在一點點減小。
那頭萬名還在喊冤,額頭上青筋都蹦起來了,“大人,草民冤枉啊,就一下,真就一下!就草民這三腳貓的功夫,想進武館都沒人要,怎麼可能一下打死人啊。”
龐牧壓了壓手,示意他先閉嘴,然後叫了全程目擊的幾名證人過來一一問話,得出的結論跟方興說的基本上沒有出入,這萬名確實隻打了黃海平胸口一下。
離得最近,也看的最清楚的一個攤主心有餘悸道:“近來天熱,大家夥的火氣難免就大些,又趕上人多,哪天沒人吵吵幾句?原本大家隻是看個熱鬨,誰成想轉眼人就死了?有幾個孩子都給嚇壞了。”
龐牧嗯了聲,麵帶不悅,“什麼看熱鬨,有人在跟前打架,你們不說上前勸解,第一時間找衙役過來倒也罷了。這倒好,生生把人給看死了。”
眾人被他罵的羞憤難當,又覺得冤枉,嘩啦啦跪倒一片,有喊冤的,也有磕頭認錯的,一時間亂作一團。
龐牧給他們嚷嚷的頭疼,卻也被這種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的態度氣的頭疼,又順勢教訓幾句,這才叫他們散了。
萬名見狀膝行上前,哐哐磕了幾個頭,扯著嗓子喊道:“大人,大人您也聽見了,草民真的是冤枉啊,求大人還草民一個公道!”
龐牧挑了挑眉,突然毫無征兆的出手,一個拳頭勢如閃電的來到萬名跟前。
萬名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哇的一聲向後倒去,臉上血色褪的乾乾淨淨。
“還真是三腳貓功夫。”龐牧有點遺憾的收回手。
本能反應騙不了人。、
老話說得好,想打人就得先學會挨打,所以哪怕功夫沒練到家,至少也都知道該怎麼躲。可這個萬名連躲避都狼狽不堪,更彆提應變,隻怕還真就是個假把式。
要是這種貨色能打死人,九大武館也就不用開了。
回過神來的萬名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臉上的汗都下來了。
如果一來,他的殺人罪名或許能洗刷乾淨,可隻怕日後的名聲也就毀了……
龐牧抱著胳膊打量他幾眼,下一刻就單手將人提了起來,不解道:“你根骨一般,並不怎麼適合練武,趁年輕,趕緊另尋個營生吧。”
雖說勤能補拙,可凡事都講求天賦,沒有天分的人想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實在太難了。
萬名一張臉頓時漲的血紅發紫,憋了半天才喃喃道:“我爹就是個武師,人人都道是條好漢,可惜他在我六歲那年斷了腿,之後就把指望落在我身上……”
他不是傻子,這麼多年下來有沒有天分難道看不清?多少回他都想放棄,可一回家看到老爹的滿麵憧憬和期望,就都說不出口,幾次三番咬牙堅持,也就稀裡糊塗堅持到現在了。
後頭趕來的齊遠聞言直搖頭,忍不住開口道:“孝順也不是這麼個孝順法兒,你現在還年輕,倒是能靠蠻力掙點,可再過兩年怎麼辦?到時候連自己都養不活,還怎麼談孝順老爹?”
話糙理不糙,萬名越發尷尬,眼神也掙紮起來。
龐牧才要開口,就聽旁邊突然炸開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三人轉頭一看,人群中擠進來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婦人,一看到躺在地上的黃海平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本能的想上前拽當家的,可方興見晏驕還沒驗完屍,生怕毀了證據,主動上前阻攔勸說,被喪失理智的婦人狠狠抓了幾下,發冠歪斜頭發散亂,說不出的狼狽。
那婦人後頭還跟著一個年紀略大些的,龐牧就問去報訊的衙役,“那是誰?”
那衙役回稟道:“是孫氏的鄰居王嬸,當時兩人正聚在一處納鞋,孫氏將一雙兒女暫時托付給王嬸的大女兒,王嬸擔心她一人應付不來,就陪著過來了。”
龐牧點點頭,又將也跟著掉淚的王嬸叫來問話。
王嬸哭的下巴都濕了,磕了頭之後一個勁的惋惜,“多好的一家人,怎麼就這樣了!”
據她講述,孫氏和黃海平夫妻是出了名的感情好,當年孫氏頭胎生了個女兒,公婆不大高興,黃海平就乾脆帶著妻女搬來城裡住。城中各處開銷都翻番,生活不易,孫氏要拉扯孩子也沒法掙錢,都是黃海平一個人當十個人使,一天恨不得乾足十個時辰的掙銀子,孩子周歲時,小日子就已經過得有模有樣了。
“今兒是孫氏生辰,”王嬸看著哭暈在地的孫氏唏噓道,“他是出來給娘子置辦東西哩。”
說話間,晏驕就從黃海平腰間摸出來一個小巧的匣子,上頭還刻著銀樓字號,打開一看,果然是一把鑲嵌著螺鈿的精致銀梳。
剛剛蘇醒的孫氏一見,聲如泣血,仿佛心肝脾肺都要哭出來了。
龐牧一個大男人見此情景也覺眼眶發酸,想了下又問:“黃海平的爹娘多大年紀,身體如何?”
王嬸道:“之前聽孫氏提過今年是五十整壽哩,身子好的很,當年因為小兩口搬出來還打上門呢,滿院子東西都被打碎了,黃家兄弟那樣健碩勇猛的人,頭都被他打的昏了好些天,一隻耳朵也有大半個月聽不見。也就是因為那一回,兩邊差不多鬨翻了。”
頓了頓,又滿臉不忿道:“要我說,也是孫家妹子命苦,攤上那樣一對公婆。那婆婆也不省心的,竟是個潑婦呢!男人打雜,她就站在門口叫罵,什麼難聽的話都有,罵了一天嗓子都沒啞呢!”
龐牧一抬手叫過衙役,“你這就去通知黃家二老。”
林平一愣,看著領命而去的衙役略有不解,“大人?”
龐牧淡淡道:“兩人老年喪子,即便疏遠了也必然痛徹心扉,情難自已,說不得就要拿媳婦撒氣。現在咱們都在跟前好歹還能收斂些,不然回頭孫氏親自報喪,被打死也未可知。”
能拉一把是一把吧。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噠,又是新的一天呀~
對了,哈哈,前陣子有小萌物給我在微博開了超話:少地瓜超話,羞恥中帶著一點興奮……有玩微博的盆友可以順手關注一下啊,畢竟十五個粉絲啥的過於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