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元英猶豫了片刻,對白玉堂道:“我的朋友不會逼我說不想說的事。”
龐元英平常除了胡亂鬨騰,基本上都是好脾氣好說話的狀態,鮮少有這樣肅穆的時候。
白玉堂袖子一甩,起身便走了。
青楓肉痛地跺腳,“公子,那一萬多兩銀子到底是白花了。”
“未必白花。”
龐元英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穩如泰山地坐在原地,看著白玉堂離開的背影數數。
一、二、三——
直至白玉堂身影消失,人也沒回來。
龐元英崩了,立刻萎靡地趴在桌子上,唉聲歎氣地撓頭。
他以為白玉堂真會把他當朋友。
朋友之間如果有摩擦,是不是該做到相互理解、相互尊重——
其實他瘋瘋癲癲抓鬼的原因不是不能解釋,但因為前一世和這一世的情況不一樣,他解釋不了。
之前的那次胎穿現代,龐元英不再是個孤兒出生的小道童,他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父母的疼愛。但在他七歲時,他和母親在四川旅遊時遭遇了一場地震,母親為了護他,用身體擋住了塌陷的樓板。
他得救了,母親卻沒能挺過來。
這是以命為代價的母愛,龐元英慶幸有,也後悔有。後悔的原因是沒有這份母愛的話,他母親或許就能活下來。
這之後很多年,龐元英一直覺得母親就跟在他身邊,每時每刻都跟著他。母親總是在他耳邊焦急地呢喃著,卻聽不清說什麼。
龐元英弄不清楚這到底是自己的幻想,屬於現代人所謂的創傷後遺症,還是真有鬼存在,他的母親確實默默陪在他身邊,隻是沒有辦法現身。
第一世的道士師父說過,這世上真有鬼存在,但普通肉眼難以得見,需有最合適的妙法和機緣才行。
如果真有的話,他想見她,很想見,再難也要見……
“公子,人真走了,這回公子的錢算是真白花了。”青楓替自家公子肉疼。
“算了,算了,白花就白花。才一萬多兩銀子,爺回頭再掙就行了。”龐元英這才開始肉疼地惋惜,白銀在古代購買力非常強,一萬兩啊,能乾很多事了。
“後悔了?”
身後傳來白玉堂的聲音。
龐元英和青楓轉頭一看,白玉堂正以慵懶之姿座後窗之處,傲氣地側眸斜睨他們主仆。
他是從什麼時候坐在那裡?竟然完全感覺不到。
龐元英好想吼一嗓子,好生質問龐太師派來的那些保護自己的侍衛。都在吃乾飯?這麼一大隻白老鼠明晃晃地趴在窗台上,都眼瞎沒看到?
好氣啊!
白玉堂撂腿一跳,像根羽毛一樣落地。明明那麼高大的個頭,卻是半點聲音都沒有。
“錢都是你自己掙得?”白玉堂有點意外。
“當然,半文沒靠家裡。”
龐元英還是很高興白玉堂回來了,這說明他是掛心的,有想把他當成真正朋友的意思。但麵上龐元英沒表現出狂喜,嚴肅的端著臉兒,不能讓白玉堂看透他。
“剛剛我出去,剛好碰見包大人他們回來。”白玉堂道。
“嗯。”龐元英斟了一杯茶,送到白玉堂麵前。
“包大人和公孫先生說,這就去寫折子參你。”白玉堂繼續道。
“嗯,”龐元英放下茶把手縮回來後,才反應過來,立刻起身盯著白玉堂,“你剛剛說什麼?包大人參我?憑什麼啊!”
“憑你擾亂案發現場秩序,胡作非為?我猜的,不過八九不離十。”白玉堂笑了一下,挑起眉毛,樂得瞧龐元英這副跳腳的模樣。
龐元英深深地吸口氣,倆腮幫子都要鼓起來了。他立刻跑去找包拯對質,問他是不是真的要參本自己。
包拯正端正地坐在桌案後,提筆書寫折子,樣子極為嚴肅認真。公孫策則在桌案側邊磨墨,溫潤斯文,一如既往地‘不說話就沒什麼存在感’。
包拯寫完之後,拿起桌上的折子,用嘴輕輕吹了兩下。等墨跡乾了,方合上,看向龐元英。
“是。”包拯回答得簡單乾脆,半點猶疑和歉疚的意思都沒有。
這態度真夠刺激人了。
“為什麼?”龐元英追問,“剛剛若非我,你們到現在都不知道兩名死者是怎麼死得!我這是立功了好不好,你要上折子也該是表揚讚美我,不該是參我。”
包拯讓龐元英老實回答自己的問題。
“你拿香進屋的目的為何?”
“看有沒有鬼。”
“這就是了,我不過是將你的意圖和做法原原本本地寫在折子裡,呈給皇上看罷了。那你為何覺得我這是‘參’而不是‘誇’?原來你自己心裡也很清楚,你在案發現場的所作所為就是胡鬨,並不合宜。那你為什麼還這樣做,出於何種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