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滿蹲在地上,伸出手像是孩子戳螞蟻似的戳著那昏迷不醒的人,百無聊賴地等著公子下令。
荊寒章本來就難受,現在更難受了,整個人仿佛漂浮在半空,不著實處。
阿滿坐等右等,沒等到應答,疑惑抬頭:“公子?”
荊寒章頭疼地按著眉心,臉色難看極了。
阿滿忙跑上前,抬手貼了貼荊寒章的眉心,發現熱得燙手,連忙按著他的肩膀讓他躺下。
“阿滿自己處理就好啦。”阿滿自顧自地為他蓋上被子,“公子還病著,不該為這種小事傷神。”
荊寒章被強行按在榻上,愕然張大眼睛。
“你!”
他在京都縱橫這麼多年,還從未被人這般強勢又無禮地對待過——而且那人還是個不到他下巴的孩子!
荊寒章脾氣不怎麼好,當即抬手拍開阿滿的手臂,怒道:“起開——”
隻是這具身體太過虛弱,他剛動起怒氣,心口頓時一陣刺痛,讓他險些呼吸不過來。
阿滿隻當自家公子又燒懵了,沒怎麼在意他的異狀,蓋好被子後,姿態熟稔地將地上生死不知的男人拖走。
他先處理了礙眼的“蟲子”,還得去為公子煎藥。
公子每回病糊塗了都會極其排斥喝藥,等會肯定灌藥極其困難。
太苦惱了。
阿滿心想。
還不知道自己一會要遭遇什麼的荊寒章渾身沒了力氣,靠在軟枕上虛弱地喘息。
他腦海一片空白,加上這具身體還在發高燒,思緒像是亂成團的線球,完全不知該如何思考。
就在這時,耳畔恍惚間傳來一聲貓叫。
荊寒章渾身一僵,木然偏頭看去。
一隻混體漆黑的貓正端坐在他枕邊,碧綠的眸子直勾勾看著他,極其滲人。
荊寒章:“……”
當阿滿清理完“蟲子”,將早就熬好的藥端著回房時,突然聽到黑貓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接著一團黑影直衝衝朝他撲來。
阿滿反應極快,一閃身,和那團黑影擦肩而過。
定睛一看,被扔出來的黑影正是晏行昱養的黑貓。
那貓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著地後凶狠朝著床榻上的人叫著,似乎想要咬人。
阿滿不明所以,端著藥進去,正要詢問,就瞧見荊寒章按著心口伏在床沿大口大口呼吸著,滿臉痛苦之色,看起來似乎是要犯病了。
“公子!”
荊寒章嚇得渾身都是冷汗,他雙手無力,隻喘了兩下就一頭栽到了軟枕上,神智昏沉,氣若遊絲。
迷迷瞪瞪間,似乎有人坐到了自己身邊,接著鼻息間緩緩暈開一股濃烈的藥香。
荊寒章:“……”
荊寒章保持著最後一絲清明,艱難張開眼睛,就隱約瞧見一勺子苦藥朝著他探了過來。
荊寒章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立刻掙紮著想要用儘最後一絲力道將藥打翻。
但手還沒抬起來,阿滿早有預料,抬手一揚,準確無誤地將藥勺塞到了他嘴裡。
荊寒章:“……”
混賬!我一定要殺了你!!
***
晏行昱醒來時,天還暗著。
他白日裡吹了許久的寒風,回府後便開始發高燒,往常這種情況,晏行昱往往都是會被難受醒的。
但這一次清醒後,身子卻前所未有的舒適。
晏行昱撐著手坐了起來,將披散的發捋到肩後,打算問問阿滿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
隻是手剛碰到頭發,晏行昱的手指便猛地一僵。
他緩緩將手置於眼前,襯著床幔外的暖燭看清楚了這隻手。
掌紋清晰交錯,是貴人之相。
極好的手相,卻不屬於他。
晏行昱極其冷靜,輕輕吸了一口氣,正要撩開床幔瞧瞧這是何處,外麵傳來一陣輕手輕腳的步子。
晏行昱猛地轉身,朝著聲源伸直了手,眸子全是冷意。
很快,有人輕輕撩開床幔,道:“殿下醒了?”
晏行昱:“……”
江楓華穿著一身常服,手中拿著一遝紙,規規矩矩行了個禮,無意中抬起頭看了一眼,就發現往日裡陰晴不定的“七殿下”正朝著他伸直了右手,左手扣著袖口,似乎在等待什麼。
等……等什麼?
江楓華很會察言觀色,看了一眼,試探著問:“殿下的手是麻了嗎?”
晏行昱:“……”
晏行昱呆了好一會,才木然看著自己的手臂。
我……我弩.箭呢?!
他故作鎮定,將雪白衣袖撩開,原本綁縛著弩的小臂此時空無一物。
而透過床幔的縫隙環顧四周,布置奢華,極其陌生。
晏行昱:“……”
這是……撞了鬼?
還是在做噩夢?
江楓華奇怪道:“殿下這是怎麼了?”
晏行昱麵無表情,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江楓華以為他被吵醒有些不悅,無奈解釋道:“前幾日太傅罰您謄抄的策論,我已幫您抄了三遍,字跡模仿也有七八分相像,您還是起身再抄兩遍,到時一上一下夾在裡麵,省得被太傅察覺再向陛下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