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昱極其冷靜,除了瞳孔縮了縮,沒有露出分毫端倪。
他笑了一聲,偏頭頷首一禮,道:“殿下說笑了,行昱不知您在說……”
他還沒裝完,荊寒章眸子閃現一抹寒意,一把抓住他的右手五指。
晏行昱:“……”
晏行昱險些回頭給他一箭。
荊寒章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的瞳仁,手下動作不停,一點點探入那層層疊落的衣擺中,摸到了一把小巧冰冷的弩.箭。
這下,荊寒章似乎是個被人誤解無數次終於尋到了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心情前所未有地舒爽,他短促笑了一聲,那聲音響徹晏行昱耳畔,酥得要命。
荊寒章指腹輕輕撫摸著晏行昱手腕上凸起的骨頭,漫不經心地敲了兩下,凝視著晏行昱緊繃的下頜,淡淡道:“要我把你袖子掀開嗎?”
晏行昱:“……”
晏行昱渾身僵直,突然偏頭咳了一聲,呼吸開始有些艱難。
“犯病啦?”荊寒章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空著的手彈了個響指,很快一個人挎了小藥箱從門外疾步走來。
晏行昱一怔。
荊寒章惡劣一笑:“太巧了,我今日剛好帶了太醫過來。”
晏行昱:“……”
你還是人嗎你?
周圍一陣沉默。
晏行昱垂眸不知在想什麼,荊寒章興致勃勃地看著他,似乎在等著他繼續裝。
很快,晏行昱輕輕歎了一口氣。
既然都被拆穿了,他索性也沒有再遮掩,以免徒增笑話。
晏行昱將捂在心口的手放下,微微一掙動手,依然彬彬有禮:“殿下既然知曉我袖子裡有什麼還敢伸手去碰,難道就不怕有危險嗎?”
荊寒章看他不裝了,一股子瘋勁直接上來。
他也不怒,反而勾唇笑了起來,眸子卻極冷,手依然死死握住晏行昱的手:“怕什麼?若我死在這裡,你以為你和國師能逃脫得了乾係?”
晏行昱嘴唇輕輕動了動,眉頭也蹙了起來。
荊寒章極愛打獵,最愛看著獵物在他掌控下掙紮的模樣,此時瞧見晏行昱似乎被他逼上了絕境,心頭猛地竄起一股濃烈至極的愉悅感。
他很期待。
期待晏行昱能用什麼手段來回擊他。
若是就此妥協,荊寒章覺得這人也不過如此,根本不值得他多花費一息時間在一個無趣之人身上。
荊寒章正等待著晏行昱的反應。
下一瞬,那個無趣之人就輕輕一抬眼,眼眶微紅,聲音清越又帶著些哀求的沙啞,灌了他滿耳朵。
“殿下。”晏行昱小聲乞求,“您弄疼我了。”
荊寒章:“……”
荊寒章:“??”
終於找回掌控權的荊寒章還沒遊刃有餘片刻,就被晏行昱打回了原形。
他愕然看著晏行昱,似乎沒料到他竟敢是這種路數。
被拆穿了就用苦肉計嗎?!
荊寒章惡狠狠地想:“本殿下才不會再上當!”
他拉著晏行昱的手提高了些,惡聲惡氣道:“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就這麼點力道就喊疼?!我用力了嗎?啊?哪裡用力了?哪根手指你指出來給我看!”
晏行昱小聲說:“可是真的很……”
“不許喊疼!”
晏行昱:“……”
晏行昱隻要垂下眸,不喊了。
隻是他雖然嘴上不喊,但身子卻在微微發著抖,被荊寒章握著的腕子更是抖得不能行,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在說著“我疼”。
荊寒章:“……”
見他這個樣子,荊寒章都要以為自己是個無惡不作的歹人了。
最後,荊寒章唯恐晏行昱把手腕上的箭給抖出弦了,猛地鬆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動作幾近狼狽。
“你……你!”
荊寒章在京都待了這麼多年,所遇之人要麼敬他要麼怕他,就算是和他自小一起長大的江楓華也不敢在他麵前這般放肆。
而這個剛從窮酸之地回來的丞相之子,竟敢對他這麼放肆?
此人變臉如翻書,荊寒章竟然看不出他現在到底是在做戲還是真的疼。
荊寒章無能狂怒,想要拿對付不順眼之人的那一套對晏行昱,但視線落在那單薄的小身板上,竟然有些下不去手。
如果他隨便一掌拍過去,他還有命活嗎?
晏行昱從善如流地縮回了手,將已經搭上弦的弩悄悄收了回去。
國師已經旁若無人飲好了半杯茶,看到兩人對峙個沒完,輕輕敲了敲石桌,淡淡道:“殿下,你們來我府上,就是來拌嘴吵架的嗎?”
荊寒章:“……”
荊寒章怒道:“誰和他吵架?!”
國師光風霽月,波瀾不驚,他將兩個杯子斟滿了茶,道:“喝口茶吧。”
荊寒章冷笑:“我不愛喝茶。”
晏行昱卻沒拂了師兄麵子,讓阿滿推著輪椅到了石桌旁。
荊寒章見狀眉頭一皺。
他就算被怒火衝了心,卻還記得今日他為何而來,見和他同遭遇的晏行昱一點著急都沒有,他也不想落了下風,以免讓人覺得他大驚小怪,被看笑話。
荊寒章冷著臉走到石桌旁,一撩衣擺,大刀闊斧地坐下,一敲石桌,吩咐道:“給我酒。”
國師道了聲佛號,道:“殿下恕罪,出家人不飲酒。”
荊寒章翹著腿,撐著下頜冷笑一聲:“你呢,晏行鹿,你也是出家人嗎?”
被故意叫錯名字晏行昱也不生氣,抬手狀似無意地撩開衣袖去拿茶杯,恰到好處地露出手腕上被荊寒章握住一圈的於痕。
荊寒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