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昱嚇完人後,便直起身來,拍一拍荊遐之示意他趕緊滾,彆擋著自己用功學習。
荊遐之渾渾噩噩被按在案旁嚇了一頓,又迷迷糊糊地被趕走,直到九皇子拽了拽他的手,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晏行昱已經將荊遐之坐過的椅子一腳踢走,大概是嫌臟,抬腳勾來個新的,斂袍坐了下來。
荊遐之看到他氣定神閒的模樣,又回想起自己方才被強行壓製的事,頓時羞憤欲死。
他一把甩開想要低聲勸告他的九皇子,被怒火衝了心,竟然直接衝了上來,怒道:“你前幾日還在問太傅‘昱’字怎麼寫,今天為何突然對《大學》之解這般通透?!”
荊遐之氣得直喘氣,他年紀不大,極愛意氣用事,瞪著晏行昱時幾乎要哭出來了。
晏行昱微微挑眉。
荊寒章前幾日為什麼突然問起“昱”字?
晏行昱見荊遐之氣得麵容微微扭曲,又憤怒又無能為力,眼淚馬上就要掉下來了,不知怎麼突然聯想到了晏為明那個小蠢貨。
“嘖。”晏行昱學著荊寒章的樣子翹著腿,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似乎覺得荊遐之問出這個問題十分可笑愚蠢。
翹高了腿渾身放鬆後,晏行昱突然心想:“怪不得他總是恨不得把腿翹到天上去,原來舍棄端莊,坐沒坐相竟然這般舒坦。”
他這副愜意的模樣更是氣得荊遐之差一點點就淚崩,強行忍住。
“你方才不是自己說的嗎,你七哥我昨日一直都在抄書。”晏行昱淡淡道,“你若認真聽太傅講課,定能知曉太傅昨天講的策論裡引用了《大學》之詞,我被罰抄的書中恰好有這本,抄了三遍自然懂了些。”
荊遐之一愣。
晏行昱看著他驟然蒼白的小臉,笑得更深:“倒是你,知道幾句論解就叫通透,看來八弟平日裡也是這般糊弄功課的。等會太傅回來了,我定會幫你勸說太傅,往後每本書隻教你兩句,你便通透了。”
荊遐之:“……”
荊遐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落到這種地步的,他明明隻是想看“荊寒章”平日裡那副不識字不通文而惱羞成怒的樣子,怎麼最後……這般難堪的卻是他?
荊遐之茫然看了他半天,恍惚間似乎覺得這南書房所有人都在笑他。
他突然掩麵狂奔了出去。
九皇子也連忙追出去。
兩人的伴讀在原地不知所措,五皇子在角落裡嗤笑了一聲,滿是嘲諷。
整個南書房的宮人都低著頭不敢看,心中小算盤卻是打得啪啪作響。
晏行昱將兩個孩子硬生生氣哭,翹著腿坐在原位麵色不改,還好心地對一旁的侍講道:“記一下,八弟九弟逃了林太傅的課,等下了學記得去告知……父皇。”
侍講:“……”
所有人:“……”
江楓華瞠目結舌,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家殿下……何時有過這樣的小手段?
難道說抄書真的會長心眼?!
晏行昱輕輕鬆鬆擺平兩個礙眼的,撐著下頜聽完了課,才帶著江楓華回了宮。
江楓華一路上都恍恍惚惚的,等到了七皇子宮才如夢初醒,狂喜道:“殿下今日做的太對了,平日裡八殿下九殿下總是仗著那點學識欺負人,也沒少給聖上告您偷懶的狀,這回也該讓他們吃些苦頭了!”
晏行昱心中無聲歎息,荊寒章那種極易被挑動怒火,竟然被兩個孩子欺負成這樣。
他回到了書房,提筆寫了一封信,放在盒子時交給江楓華,讓他送去相府。
江楓華正在對桌子上抄好的書嘖嘖稱奇,沒想到他家殿下竟然真的會主動抄書,而且還有模有樣,一看就用了功夫的。
聽說要將盒子送去相府,江楓華一怔,才笑了一聲,道:“殿下這幾日好像極其喜歡去相府。”
晏行昱撐著腦袋,他袖口好像有些濕了,似笑非笑地看他:“是啊,我可喜歡了。”
江楓華對上他的眼睛,不知怎麼總覺得有些奇怪,他不敢多問,接過盒子,道了聲是,離宮辦事去了。
相府。
荊寒章正在院中曬太陽,睡了一晚後,茯苓糕所引起的異狀已經消失,他剛喝完早膳的藥,嘴中苦得要死,心情十分煩躁。
阿滿還是規規矩矩地將茯苓糕放在桌子上,荊寒章聞著味道卻不能吃,彆提有多憋屈了。
忍了又忍,荊寒章還是沒忍住,吩咐道:“給我買點蜜餞來!”
阿滿正在一旁喂小鹿,聞言無辜道:“公子說蜜餞太貴,不讓買。”
荊寒章:“……”
“哪裡貴?!啊?!”荊寒章按著心口,怒道,“就那點銀子能算銀子嗎?你快給我去買,回頭我賞你家公子十八車蜜餞,吃都吃不完!”
阿滿搖頭:“不行的,公子吩咐了不能買就是不能買。”
荊寒章從未受過這種憋屈,氣得心口又在隱隱作疼。
好在他已經習慣了晏行昱這具軀體,靠在椅背上喘了一會就緩過來了。
這時,江楓華剛好過來了。
見是江楓華過來,荊寒章臉色好看了些,晏行昱終於知道換人來了。
荊寒章對自己的伴讀極其冷酷,根本不等他說話,就一把奪過盒子,道了聲“送客”。
江楓華:“……”
江楓華一句話都沒說,就迷迷瞪瞪被送走了。
荊寒章將盒子打開,差點又被氣犯病。
晏行昱換了個人沒錯,但盒子裡竟然還放了塊玉。
用不了幾天,七殿下宮中的玉指不定都要被晏行昱賞完的!
荊寒章氣若遊絲,手軟地從夾層裡取出來信。
這次的信十分奇怪,似乎被潑了水,墨痕都暈染開來,細看下那字竟然是仿得荊寒章的字跡,上麵隻有三個字。
「晏行鹿」
落款依然是七個不耐煩的點。
荊寒章眉頭一皺,發現了蹊蹺。
他將盒子翻了個遍,終於在盒子最底下的夾層尋到了另外一封信。
這次是晏行昱的筆跡。
晏行昱每回寫信都要用長篇大論來表述自己到底有多辛苦,您的玉賞的有多值,看得荊寒章頭大。
但這一次,晏行昱卻直接開門見山。
「第一封信箋打開前若有撕痕,便是有人窺信」
荊寒章眉頭皺得更緊。
他將寫著「晏行鹿」的信拿了過來,那信應該是剛寫好就被沾了水塞到了信封中,若是沾了水的紙在未乾時就被打開,必定會有隱約的痕跡。
而此時水痕已乾,荊寒章撕開信封往裡麵看了看,發現裡麵果然有被強行扯出來信的痕跡。
方才荊寒章拿出信時沒有收到絲毫阻力,不可能是他扯出來的。
荊寒章眸子幽深,繼續看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