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昱歪頭看著,不知怎麼的突然覺得這一幕有些好笑,他一向直白,不會掩藏心思,當即笑了出來。
小小的荊寒章已經讓侍從將這兩人送去官府,聽到笑聲挑眉回頭看去。
奇怪的是,幽巷中明明隻有一點幽暗的光芒,晏行昱卻清楚地看到了那孩子的臉。
荊寒章將發間赤絛一甩,大步走到晏行昱麵前,哼了一聲,道:“你是傻的嗎?怎麼能乖乖跟著人走?”
晏行昱看著他好一會,大約知道這人是來救自己的,他便順應本能,伸出手想要他牽自己。
荊寒章被氣笑了,抬手打了一下晏行昱臟兮兮的爪子:“黏糊糊的,臟死了。”
晏行昱被打了一下,他掌心太嫩,直接翻起了一片紅色,隻好委屈地將手縮了回來。
荊寒章打完後就後悔了,見他這麼委屈可憐的模樣,乾咳了一聲,隻好將袖角垂到他麵前,彆扭道:“那、那你就拽我袖子吧,走,我送你回家。”
晏行昱聞言像是怕他跑了似的,伸手緊緊抓住他的袖角。
他知道荊寒章嫌他手臟,隻能用兩隻手指輕輕捏著那一看就很貴的衣角,不敢觸碰太多布料。
他太懂事,荊寒章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帶著晏行昱出了幽巷,隨口問道:“你家在哪兒?”
晏行昱說:“在一個很大很大的地方。”
荊寒章:“?”
荊寒章匪夷所思道:“你不記得?”
晏行昱如實點頭。
他這是第一次出門,坐著馬車晃了許久才到花朝節賞花的地方,根本不記得家在哪裡。
荊寒章又問:“那你叫什麼?”
晏行昱說:“昱兒。”
“大名。”
“就叫昱兒。”
“你爹叫什麼?”
“爹爹。”
荊寒章:“……”
荊寒章小聲嘀咕了一句“小傻子”,便蹲下來去搜晏行昱的衣裳,試圖能找出來證明他身份的東西。
但晏行昱穿了一身小姑娘的粉裙,渾身上下什麼都沒帶,連塊玉佩都沒有,乾淨得不像是個富貴人家出來的。
但這身裙子卻料子極好,非尋常人家能穿得起。
荊寒章滿臉懵,但又沒辦法把這看起來有些傻的小姑娘扔在這裡,若是再被拐走了可沒人救他了。
最後荊寒章隻好叫了個侍從去查有沒有人丟了孩子。
七殿下閒著無聊,便帶著晏行昱在街上亂晃。
河邊有人放花燈,城隍廟的方向更是有焰火綻放,荊寒章第一次偷偷跑出宮,若是不玩個儘興也太吃虧了。
晏行昱很乖,一直都在牽著他的衣角,邁著小短腿跟著東跑西跑,額角上都出汗了也不喊累。
長街上人太多,荊寒章玩累了,帶著晏行昱找了出幽靜的小巷,等著侍從找到晏行昱的娘親。
晏行昱坐在荊寒章身邊,仰著頭看著在擺弄小彈弓的荊寒章,眼睛中全是波光。
荊寒章十分自來熟,這麼會功夫已經和晏行昱熟悉了些,他拿著彈弓,說:“瞧好了。”
晏行昱聞言忙張大了眼睛,認真瞧。
虛榮心爆炸的七殿下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的彈弓絕技,朝著不遠處的燈籠咻的一下射了一顆小石子過去。
隻聽到一聲微弱的聲響,燈籠猛地一晃,燭火明明滅滅。
荊寒章炫耀完之後,回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晏行昱,滿臉寫著“我厲害吧,快誇我!”。
半大的孩子相貌俊美,微微偏頭時,明明滅滅的燭火照映在他半張臉上。
晏行昱看呆了。
接著眼前一陣明暗交錯。
第一縷朝陽橫掃著傾瀉而下,騎著大馬的紅衣少年用劍鞘漫不經心地挑開他的車簾,光隱約照亮半張側臉,眉眼倨傲地看著他。
“你叫晏行鹿?”
晏行昱猛地睜開眼睛,耳畔一陣虛幻的破碎聲。
阿滿立刻跑了過來:“公子?你醒了!”
晏行昱好一會才找回意識,意識到自己還在將軍府,輕輕吸了一口氣,等到胸口的悶疼消失後,這才撐著手臂坐了起來。
整個內室已經被收拾乾淨,晏行昱睡得太沉,現在已是日上三竿。
晏行昱坐在榻上許久,他已經很久沒睡這麼沉過了。
阿滿小心翼翼窺著他的神色,見他似乎沒極其昨晚的事,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
阿滿伺候著他洗漱後,又喝了半碗醒酒湯。
晏行昱正在回想自己昨晚做了什麼,他從來不會讓事情脫離自己的掌控,昨晚的記憶雖然零零碎碎,但若是仔細想應該是能想起來的。
阿滿見他眉頭緊皺,唯恐他想起來,道:“啊,公子,您要不要去武場看看?”
晏行昱卻突然道:“彆說話,我要想起來了。”
阿滿:“……”
很快,晏行昱難得睡飽有些血色的小臉瞬間慘白一片,他怔然去看一旁木架子上的擺件,果不其然發現少了許多。
少的還都是最貴的。
晏行昱:“……”
晏行昱捂著心口,差點犯了心疾。
阿滿見狀,立刻道:“公子!七殿下今早下了早課便拎著長.槍來了將軍府,說是要打敗大將軍帶走您!您要不要去看一看啊?”
果然如同阿滿所料,一說起七殿下,晏行昱也顧不得那打了水漂的銀子了,忙道:“他……他要和叔父交手?”
“是啊是啊。”阿滿鬆了一口氣,“您快去看看吧。”
晏行昱立刻掀開被子,有些著急地往外走。
阿滿見他都急懵了,忙把他拽回來,先灌了碗藥,才把他按在輪椅上推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