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謊(2 / 2)

晏行昱:“還沒有。”

“哦。”荊寒章說,“那就不能。”

晏行昱:“……”

兩人圍著炭盆蹲著,炭火燃燒發出微弱的爆裂聲響,極其悅耳。

晏行昱盯著那炭火許久,直到眼睛都酸了,才悶聲道:“我說了,殿下彆生氣。”

荊寒章哼道:“那你殿下可得考慮考慮——你快說。”

晏行昱搖頭:“殿下先立個字據。”

荊寒章:“……”

荊寒章陰惻惻看著他:“你還是頭一個敢讓本殿下立字據的人。”

晏行昱抬頭看他,滿眼都是“不立字據我就不說”。

荊寒章差點沒忍住笑了,他覺得很好玩,也樂意跟晏行昱玩:“好,立。”

晏行昱這才起身去桌案前寫字據。

說是字據,其實就是幾個字。

「殿下不生氣」

荊寒章笑得不行,抬起筆點了幾個粗狂的墨點。

晏行昱也煞有其事地畫了個小鹿頭,吹乾墨痕,這才抬頭,問:“殿下的母妃是如何身故的?”

荊寒章:“……”

荊寒章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晏行昱立刻拿起字據擋在臉前,慫噠噠地給他看,示意你都立了字據的,不能生氣。

荊寒章:“……”

荊寒章當即啼笑皆非,大概知道晏行昱沒有惡意,隻好道:“我母妃是病重而亡,當時父皇忙於朝政,連母妃最後一麵都沒見著。”

也是因此,皇帝才這麼寵荊寒章。

晏行昱追問:“真的是病重嗎?太醫是這麼說的?”

荊寒章眉頭輕蹙:“你到底想說什麼?”

晏行昱訥訥道:“我方才讓魚息幫殿下診脈,他說……您的身體是中了毒。”

荊寒章一僵。

他眼中罕見地有些迷茫:“中毒?什麼毒?”

“佛生根。”

晏行昱邊說著邊從一旁的書架上去尋醫書,但那書架上的字他都認不得,隻好憑借著記憶抽了一本,遞給荊寒章。

荊寒章垂眸看了一眼,《斷袖與青樓》。

荊寒章:“???”

晏行昱不知道,還在認真地說:“這是《疑難與雜症》,五十九頁有佛生根的記載,殿下可以翻著看一看。”

荊寒章:“……”

荊寒章本來對自己中毒之事滿是茫然無措,晏行昱突然攪和了這一遭,他心中那點還沒來得及凝結起來的鬱氣瞬間煙消雲散。

荊寒章沒忍住笑了出來,拍了拍書:“你什麼時候也會看這種書了?”

晏行昱疑惑地看他。

“青樓和斷袖。”

晏行昱:“……”

晏行昱騰地站了起來,以迅雷之勢飛快將荊寒章手中不堪入目的書給抽了過來藏在懷裡,有些焦急地解釋:“我……我隻是不懂,就讓阿滿買來給我看看。”

荊寒章故意問:“那你看懂了嗎?”

晏行昱搖頭:“我隻看了一頁,就被兄長發現,還把我罵了一頓。”

荊寒章:“……”

荊寒章從沒見過這麼聽兄長話的,怪異的看著晏行昱:“他讓你不看你就不看?”

晏行昱乖順點頭。

荊寒章:“……”

行吧。

他也不該看這個,荊寒章哪怕說給他聽都有種在雪地上踩腳印的負罪感。

荊寒章起身主動去找書,很快就尋到了。

他翻到五十九頁掃了一眼,發現那上麵已經密密麻麻寫了朱紅的批注,那本醫書也極其破舊,看來是經常翻。

荊寒章目不斜視掃了一眼,等到徹底了解後,臉色微微沉下來。

“你的意思是……”荊寒章將書一闔,又換了個說法,“你是懷疑……當年我母妃並非病亡,而是被下了毒。”

“不是。”晏行昱搖頭,“能讓人見血封喉的,必定是一整片的佛生根莖葉,但病亡和毒發而亡,有極大的區彆,一眼便知。”

“但如果將佛生根一點點地放在飲食中,毒性緩慢積累到了頂峰,也是能致人而死。”

荊寒章有些沉默。

晏行昱道:“您雖然身體中有佛生根,但卻並不致命,我猜測應該是從娘胎中帶出來的毒。”

荊寒章盯著那本書看了半天,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晏行昱怕他犯病,忙道:“殿下?”

“沒事。”荊寒章一擺手,臉上也沒什麼奇怪的神色,他低聲道,“我曾經有過這樣的猜想,所以並不意外。”

荊寒章這些年在皇室見到了太多汙穢,早已見怪不怪了,他調整情緒很快:“後日我大哥會歸京,到時我會讓他去查這事。”

晏行昱見他真的不在意,這才放下心來:“好。”

“倒是你。”荊寒章挑眉道,“之前不是告誡過你要謹言慎行嗎?你怎麼又在我麵前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上次是爭儲,現在直接是皇帝謀殺妃子了。

這晏行昱還真是膽大。

晏行昱還是那句話:“我隻和殿下這麼說。”

荊寒章很滿意這種獨特的區彆待遇,又道:“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晏行昱呆呆的:“啊?”

荊寒章“嘖”了一聲:“你說了這麼膽大妄為的話你殿下都沒生氣,你難道不要拿著這個字據恃寵而驕一下,提一些無禮的要求嗎?”

“比如要金錁子什麼的。”

晏行昱搖搖頭:“若要查當年舊時,肯定是需要銀子的,金錁子殿下留著辦事用。”

荊寒章直接笑了出來,當即也不逗他數了,將那一盒金錁子遞給晏行昱,倨傲道:“我從不缺錢。拿著,你殿下給你的厭勝錢。”

晏行昱還沒來得及對這句“從不缺錢”表示嫉妒,低頭看了看就發現一堆金錁子的底下,果然有用紅繩串著的一小串厭勝錢。

他第一次收到厭勝錢,拿起來看了看,發現一麵鑄著桃花的鏤空紋,另一麵有六個字——厭邪祟,集如意。

荊寒章見他臉上掩飾不住的歡喜:“喜歡嗎?”

晏行昱點頭:“喜歡的。”

荊寒章也跟著開心。

晏行昱高興地將厭勝錢收起來後,才“啊”了一聲,疑惑道:“可是殿下……”

荊寒章挑眉:“嗯?”

晏行昱:“我就是邪祟啊。”

荊寒章:“……”

晏行昱擺弄著厭勝錢,低著頭不敢看荊寒章的反應。

他是整個京都城人儘皆知的大凶之煞,幼時在離京之前,曾有人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邪祟,讓他滾出京都城。

原本荊寒章在京都城好好待著,這麼多年都沒遇到什麼古怪的事。

而晏行昱一從寒若寺回來沒幾天,兩人就見鬼似的互換了魂魄,擱了誰,都會覺得是他晏行昱這個邪祟在作怪。

若是沒認出來荊寒章是他幼時救命哥哥之前,晏行昱根本不會在意他的任何想法。

認出來之後,晏行昱就有些難過了,他怕荊寒章也把他當成邪祟。

晏行昱正自顧自緊張著,就看到荊寒章伸出一隻手遞到他眼前。

晏行昱茫然抬頭。

荊寒章氣衝衝地道:“不想要我的厭勝錢就直接說,不用這麼拐彎抹角!還給我,讓你那什麼大哥二哥送你去。”

晏行昱:“……”

“氣死我了。”

荊寒章心想,但又礙著自己親手立的字據不能生氣,隻好雙手環臂,琢磨著什麼時候“哼”一聲來加強自己的怒火程度。

晏行昱立刻說:“我要的我要的!”

他緊緊拽住那一串厭勝錢,抿著唇小聲說:“我就算死了,也會把這些錢帶進棺材的。”

他表示自己喜歡這串厭勝錢的決心,本來已經打算“哼”的荊寒章不知怎麼突然就不舍得生氣了。

他總覺得這句話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

荊寒章眉頭皺著,道:“你還有事瞞著我嗎?”

晏行昱“啊?”了一聲,見他沒打算搶回厭勝錢,才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隨口道:“沒有啊。”

“真的?”

晏行昱:“比金錁子還真。”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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