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2 / 2)

晏行昱頭發還有些水痕,荊寒章坐在床沿漫不經心地給他擦。

兩人都沒說話,耳畔隻有雨淅淅瀝瀝打在窗戶的聲響。

晏行昱輕聲道:“這雨什麼時候能停?”

“誰知道呢。”荊寒章漫不經心道,“我不記得幾歲了,和父皇來獵場,那年雨一直連續不斷下了三日才停,耽擱了不少事。”

“三日?”晏行昱張大了眼睛。

荊寒章將他頭發擦得差不多了,見他有興趣,挑眉道:“想聽當時的事嗎?”

晏行昱點頭:“隻要是殿下的事,我都想聽。”

荊寒章:“……”

荊寒章現在已經熟練掌握了晏行昱撩人的法子,這次□□地撐住,沒有臉紅。

可喜可賀。

荊寒章換了身衣裳,也躺到了被子裡,晏行昱十分熟稔地往他懷裡鑽。

找到了十分舒服的姿勢,荊寒章道:“當時我年紀還小,本覺得下雨沒什麼,便帶著人去獵場內圍狩獵。”

但雨後的山路極其難走,荊寒章又年輕氣盛,自覺無礙,最後扔下侍從進入了深山。

荊寒章說著說著,自己也噗嗤一笑,道:“現在想想,我當時還真是個傻子,大人都說雨後深山進不得,可我非要一探究竟,路上還在嘲笑他們膽小。”

晏行昱也笑:“殿下張揚如火,是好事。”

“那個時候可不是張揚如火,那叫初生牛犢不怕虎。”荊寒章悶笑著說,“我進入深山後,根本沒打著什麼獵物,反而迷路了,在那轉了一天一夜,半路還摔下了斷崖。還好那崖不高,否則我肯定撐不到驚蟄衛來尋我。”

方才還津津有味聽著的晏行昱頓時嚇了一跳,一把抓住荊寒章的衣襟。

“沒事沒事。”荊寒章拍拍他的後背,“就是淋了雨生了病,回來養兩天就好了。”

晏行昱小臉還是有些蒼白。

荊寒章見他這樣,說什麼也不肯說了,忙哄他睡覺。

晏行昱心疼得要命,悶悶埋在荊寒章懷裡,小聲說:“想聽小曲。”

荊寒章瞥他,幽幽道:“你是頭一個敢讓我唱小曲的人。”

晏行昱抬頭,眼睛含著流光看他。

荊寒章臉一紅,道:“唱,想聽多少遍你殿下就唱多少遍。”

晏行昱咬著他的衣襟笑個不停。

荊寒章哼小曲:“小鹿噠噠噠,跑去了安睡窩……”

晏行昱抬頭,糾正他:“不對。”

荊寒章一愣:“什麼不對?”

晏行昱道:“是小鹿啊小鹿,跑到了殿下心房,噠噠噠,噠噠噠。”

荊寒章:“……”

荊寒章恨不得把頭買到被子深處去。

原來,被他聽到。

荊寒章恨不得在被子裡蹬腿。

最後還是在晏行昱直白的注視下,七殿下耳根發紅,哼哼唧唧地唱了“跑進殿下心房”的小曲,才將晏行昱哄睡了。

荊寒章也在雨聲下緩緩陷入沉睡。

不知是不是睡前和晏行昱提起了當年的事,荊寒章突然做了場幼時的噩夢。

夢裡,他又回到了被困在深山一天一夜的時候。

荊寒章又累又餓,卻還是艱難地一步步朝著有光亮的地方找去,他渾身疲憊,似乎下一步就要摔下去。

渾渾噩噩間,他似乎往山裡走得更深了。

參天大樹遮天蔽日,將所有光亮都隔絕在外。

荊寒章四肢沉重,終於支撐不住,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他迷迷瞪瞪地長這樣往天上看,大顆的雨水從樹枝打在他的臉上。

“好累啊。”荊寒章疲倦地心想,“好疼,誰來救我。”

沒人能救他,哪怕在夢境裡,周圍也空無一人。

荊寒章似乎認命了,正要緩緩闔上眼睛,視線卻陡然落在頭頂的樹上。

那棵樹上爬滿了開著紫黑色花的草蔓,三寸一紮根,怪異得很,哪怕過了數年也依然讓荊寒章隱約記得。

——他之前還拿那草蔓比作晏行昱。

與此同時,當年自己離京去西北時,魚息的聲音隱約從耳畔響起。

“佛生根,葉子如馬蹄,枝莖漆黑,往往生在伴生滕旁邊……伴生滕?伴生滕我也從未見過,書上記載的也模棱兩可,按照名字大概是依傍著什麼而生的藤蔓吧?算了,你還是直接尋佛生根,佛生根樣子很好認,一旦你見到一定會認出來的。”

佛生根。

伴生藤。

荊寒章猛地張開了眼睛,他按著劇烈跳動的心口,掙紮著從榻上坐了起來。

晏行昱還在安安靜靜地睡覺,麵容蒼白,帶著長久不退的病色,看著讓人極其心疼。

荊寒章看了他一會,突然輕手輕腳地起身穿衣。

外麵已是深夜,雨下的更大了。

荊寒章披上外袍,裹著蓑衣,匆匆往外走。

親衛立刻跟上:“殿下。”

“帶幾個人跟我走。”荊寒章拚命壓抑著心口劇烈的跳動,微微咬牙啞聲道,“去深山。”

親衛愕然道:“現在?可是外麵正在下雨……”

當年荊寒章要進深山時,也是有人這樣勸他的,他沒聽,為此付出了代價,讓他每回春獵都會悔恨非常,罵當年幼稚的自己是個傻子。

若是放在昨日,有人這樣勸他,荊寒章肯定就聽了。

但現在,他卻像是回到了幼時,一門心思隻想進山裡去。

他決定再當一回傻子。

荊寒章一刻都等不了了,他必須立刻去驗證腦海裡的猜想。

他頭一回知道了急不可待是什麼感覺,為此,連答應晏行昱不出獵場的承諾都拋之腦後。

等到親衛到來,荊寒章滿臉漠然,道:“走。”

“是。”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幾更來著?算了不管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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