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2 / 2)

荊寒章依然在睡覺,對周圍一切一無所知。

阿滿看了他良久,反手往腰後摸去,緩緩拔出一把鋒利的匕首。

他像一隻悄無聲息的貓,沒有半點聲音地湊上前,手中的匕首還未靠近床榻上人的脖頸,就被一隻手輕輕扣住了。

阿滿渾身一僵,愕然回頭看去。

“荊寒章”站在他身後,握著他的手,垂眸淡淡道:“都說過多少次了,彆拿匕首殺人,我怕血。”

阿滿一呆:“公子?”

“嗯。”晏行昱將阿滿的手鬆開,根本不在意阿滿要對他的身體出手,反而矮下身小心翼翼地將床榻下的小暗格打開,似乎要做極其重要的事。

阿滿整個人都處於恍惚狀態,站在那滿臉迷茫,呆呆地看著晏行昱,又喊了一句:“公子?”

晏行昱:“嗯。”

阿滿活像見了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晏行昱隨口道:“如你所見。”

他打開暗格後,又如往常一樣漫不經心地吩咐道:“明日一早去國師府,讓師兄來相府一趟。”

阿滿本能應道:“是!”

應完後他更懵了。

晏行昱大半夜冒著大雪,踉踉蹌蹌地操控著並不怎麼便利的雙腿艱難回到了偏院。

阿滿還以為他特意回來是要同自己說明這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情況,但沒想到他家換了個殼子的公子根本沒打算和他解釋。

阿滿眼睜睜看著晏行昱滿臉嚴肅認真地打開暗格裡的雙層暗格,又拿出一個帶鎖的小盒子,從袖子裡掏出來一顆金錁子,視若珍寶地放了進去。

阿滿:“……”

是了,這肯定是他家公子。

驚蟄衛:“……”

驚蟄衛暗中腹誹:“這七殿下怎麼和個孩子似的,這麼大了還為了個糖盒特意出宮來拿?”

荊寒章也懶得管彆人怎麼看他,直接搶過驚蟄衛的馬,縱馬回了宮。

隻是今日腳尖怎麼這麼疼?

相府中,阿滿將晏行昱扶上榻,飛快道:“我還擔心,若是後日魚神醫回來之前你們沒有換回來該怎麼辦。還好還好……”

晏行昱含著糖不忍嚼,聽到“魚神醫”這三個字,渾身僵了一下,大概回想起了極其可怕的事情。

阿滿在一旁火上澆油:“魚神醫好不容易將您的腿醫治的差不多,您又為了歸京不被人看出端倪用針封住了經脈。魚神醫回來後發現了,您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晏行昱打了個寒戰,似乎極其害怕,他小聲道:“我今晚就將針取了,你、你不要對他說。”

阿滿很乖,點頭說好。

但若是魚神醫醫術通天自己瞧出來了,那自己也沒轍。

晏行昱眉頭緊皺,換了身寬鬆的褻衣,抬手緩緩在膝蓋處探著。

阿滿舉著燈,有些不忍:“公子,疼嗎?”

晏行昱手指已經觸碰到了故意留在外的一小截針,他含著糖輕輕闔著眸,道:“我疼慣了。”

說著,他手一動,將針一點點拔了出來。

將兩根針全都拔了出來,晏行昱單薄如紙的身子一陣搖晃,直接捂著胸口半伏在床沿猛烈地喘著,未束起的鴉羽烏發淩亂披散而下,委頓堆在地上。

他慘白的手微微一垂,微不可查的銀針落在了地上,發出微弱的聲響。

阿滿焦急地扶住他:“公子!”

晏行昱伏在亂發中,額角全是汗水,他劇烈喘了幾聲,聲音都在發顫:“我疼慣了,我、我不疼。”

他不知是在對阿滿說,還是在哄騙自己。

他喃喃著不疼,最後卻渾身發抖地將頭伏在手臂上,久久沒有說話。

疼慣了,但還是疼的。

因為拔針的緣故,晏行昱在家中躺了一整日,就連前去國師府也是阿滿代為去的。

阿滿回來後,見晏行昱手軟地端不住碗,接過來碗拿勺子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藥。

“國師說他翻遍古籍都沒有尋到魂魄互換之法的記載,荊寒章上午去過一回,也是為此來的。”

阿滿喂了兩勺子,晏行昱就偏頭躲開了藥勺,無奈道:“阿滿,你覺得斬首和淩遲哪個比較痛快?”

阿滿不明所以:“自然是斬首。”

晏行昱溫柔地說:“我若一口喝完,便是痛快斬首;你一勺一勺喂我,便堪比淩遲,懂了嗎?”

阿滿:“……”

阿滿這才意識到苦藥不能一口一口品,忙把藥碗遞回給晏行昱。

晏行昱一飲而儘,“斬首”了。

將藥碗遞回去,晏行昱才靠在軟枕上,病懨懨地撥動著佛珠:“那師兄有說還會再換嗎?”

“說了。”阿滿道,“說有可能還會再換,荊寒章一聽這話,臉都綠了,當即甩袖就走。他大概氣狠了,還留下一句……”

「治不好本殿下,你們都得陪葬!」

晏行昱:“……”

這七殿下,很有當皇帝的潛力。

晏行昱休息了整整一天,夜晚還起身在房中走了兩步。

他幼時雙腿受傷,魚息為他奔波數年才終於尋到治好他腿的法子,若是知曉他為了歸京故意折騰才剛好的腿,魚神醫指不定把他活剝了。

晏行昱覺得雙腿並無異狀,魚神醫應該也瞧不出,這才放下心來。

第二日,晏行昱早早起床等魚神醫,隻是神醫沒等來,倒是等來了晏為明。

晏為明紅光滿臉,雙眼放光地跑了過來:“哥!哥晨安呐哥!”

晏行昱:“……”

他還是適應不了和他這麼親昵的弟弟。

晏行昱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晏為明樂顛顛地走到輪椅後,直接推著輪椅就往外走。

晏行昱一愣:“你做什麼?”

晏為明開心地說:“出門呀,哥今天定能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的吧!?對吧哥,哥對吧?”

晏行昱:“???”

什麼片甲不留?他在胡說什麼?

他弟弟是終於傻了嗎?

晏行昱一把抬手一把掰下木輪椅的橫木,強行將輪椅停了下來。

晏為明:“哥,怎麼啦?”

晏行昱深吸一口氣,覺得必定是荊寒章前幾日做出來的事,他儘量讓自己保持冷靜,道:“我們今日要去哪裡來著?”

晏為明大聲說:“賞風樓!投壺去!”

晏行昱懵了,賞風樓?

這是什麼地方?

賞什麼風?

投什麼壺?

晏行昱艱難穩住晏為明,道:“你、你先去準備馬車,我還要再收拾一番。”

晏為明迷茫了:“啊?收拾什麼呀?”

晏行昱:“你先彆管,等會再來找我。”

晏為明很聽話,聞言顛顛跑了。

晏行昱立刻把阿滿叫出來,阿滿這才後知後覺:“啊,公子您還不知道啊。”

他一五一十將晏為明如何被騙,荊寒章如何要為他出頭的事說了。

晏行昱:“……”

晏行昱陷入了沉思。

阿滿說:“投壺嘛,很容易的,公子弩都能百發百中,更何況是那種文人玩的遊戲了。”

晏行昱輕聲道:“樹大招風,我不想風頭太過。”

阿滿:“那就不去了。”

晏行昱想了想,按照晏為明那一得意就能把牛吹上天的性子,知曉荊寒章百發百中的能力後覺得自己贏定了,肯定會和那群狐朋狗友耀武揚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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