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荊寒章正拽著自己的赤絛,試探地在指間甩來甩去,最後將赤絛往後一撥,臉上突然露出一個張狂的笑容。
阿滿:“……”
阿滿呆呆看著輪椅上的晏行昱:“公子?”
晏行昱漂亮的眼睛中有些失神,抬眸看了他一眼。
阿滿一點頭。
是了,這個恰到好處能引起無數同情和憐惜的眼神。
是他家公子了。
沒有任何預兆,這兩人竟然隻在一瞬間又換了回來。
荊寒章重新回到了康健有力的身體中,覺得有些不真實,試探性地握拳,猛地砸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哐的一聲,桌子應聲裂出一道裂紋。
荊寒章這才挑眉。
嗯,真實了。
晏行昱早已接受事實,端著藥碗小臉蒼白。
那藥……荊寒章還一口沒替他喝!
這時,一道黑影籠罩了他,晏行昱迷茫抬頭,就瞧見荊寒章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麵前,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晏行昱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一抹委屈,他怯怯地伸手將藥碗往前遞了遞。
荊寒章盯著晏行昱那張玉質金相的臉蛋,瞧見他遞藥碗的微小動作,突然勾唇一笑。
“要我替你喝啊?”
晏行昱點點頭,但立刻又搖搖頭。
兩人已換回來了,荊寒章喝了也沒用。
荊寒章見他一副霜打了似的蔫樣,心中一動,然後……伸手拽著晏行昱的輪椅扶手,將他推到了椅子旁。
晏行昱險些灑了藥,忙端穩了,不明所以看著荊寒章。
荊寒章將晏行昱放好後,自己大刀闊斧地坐在輪椅對麵的椅子上,將修長的腿一翹,手撐著側臉,壞笑著道:“公子,請吧,你殿下瞧著你喝。”
晏行昱:“……”
半刻鐘之前,晏行昱還在等著看荊寒章喝藥;
沒想到隻是一個眨眼,喝藥的就變成了他自己。
不過晏行昱也不是什麼矯情的人,他喝了這麼些年的藥,早已不怵,也沒多說,安安靜靜地端著碗將藥一飲而儘。
晏行昱眉頭都沒皺一下將藥喝完,按著心口感受著重新回來的疼痛。
在荊寒章的身體中隻待了兩日,他就險些忘記了自己還是個久病纏身的病秧子。
荊寒章看著他閉眸似乎有些難受的樣子,不知怎麼這好戲突然看不下去了,伸手從腰封的荷包裡掏了掏。
聽到動靜,晏行昱疑惑看著他。
很快,荊寒章皺著眉頭從荷包中拿出來一個精致的小木盒子。
那盒子隻有巴掌大,還上了個異常小巧的鎖,一看就知道裡麵裝了貴重的東西。
晏行昱歪頭看著,還以為荊寒章在看自己貴重的東西還在不在,當即眸子有些黯然,但還是溫聲道:“殿下不必擔心,您的東西我並未擅自去動。”
他雖然愛財,卻沒到能偷盜旁人東西的地步。
晏行昱莫名有些難過,就聽到哢噠一聲,一股香甜彌漫在鼻息間。
接著,荊寒章的聲音傳來:“張嘴。”
晏行昱怔然抬頭,還未說話就被荊寒章塞進唇邊一樣東西。
晏行昱本能伸出舌頭舔了舔,唇縫一張開,荊寒章的指腹輕輕一推,一股香甜瞬間彌漫在唇邊。
是一顆糖。
荊寒章笑著道:“這可是遂寧的杜蔗製成的糖霜,甜嗎?”
晏行昱怔怔看著他,深藏在記憶深處的一幕突然和此時緩緩重合。
狹小的巷子中,一身紅衣的孩子逆著燭光笑得開懷,俯下身塞到他嘴中一小塊茯苓糕。
也問他:“甜嗎?”
晏行昱琉璃似的眼睛浮現一層霧波,心口突然猛跳了兩下。
來去如風。
隻留下晏行昱對著搖晃的車簾看了半天,不明所以。
片刻後,馬車到了相府。
晏行昱手中捏著阿滿買給他的一塊茯苓糕,天寒地凍,香味已經散去不少,卻沒什麼心思吃。
寒若寺的馬車搖搖晃晃入了相府,阿滿歡喜得不行,一路上眼睛都不夠用,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靖國丞相,上佐天子,下統領百官,這等尊貴身份,阿滿本以為那丞相府邸必定奢靡無比,卻沒曾想隻有相府門口威風些,內宅比尋常富貴人家的宅子差不了多少。
大雪覆蓋滿院,舉目皚皚,反倒平添了幾分幽靜。
馬車進入相府後停下,晏行昱裹上厚厚的大氅,馬車後的雙門被打開,木製的輪椅從傾斜的木道上緩緩滑下,齒輪摩擦發出一串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