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宥在心裡點頭,但麵上卻沒有顯出來。她的情緒一貫是淡淡的,陰德雅總覺得村長即使是泰山崩於眼前也能麵不改色。
夜深了,火車上的頂燈關了,隻留了車廂壁上暗黃色的底燈,不至於讓大家抓瞎。車廂中站著的人,也想儘一切辦法找個地方或坐或躺,即使睡不著也要眯一眯。陰宥倒是沒有什麼睡意,她每天隻需要眯上三個小時就能恢複精力,現在並不困。
陰德雅並不知道村長這一特質,她看到陰宥張著眼,還以為她擔心睡著後,行李沒人看,連連說道:“村長,你困了就睡吧,行李我看著。”
車上席地而坐的不止她們二人,她們身邊還坐著幾個人。其中一個靠在大包行李上的中年婦女,從陰宥她們上車的時候,就注意到她們了。陰宥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打量的視線,但是並沒有在意。這個女人視線中隻有好奇,並沒有惡意。
“妹子,你們母女的感情真好。”
這中年女人突然感歎了一句。她的皮膚粗糙而黝黑,雙手長著粗繭和凍瘡,頭發有些淩亂,身上有一股泥土的味道。
陰宥瞟了她一眼,這女人說話的時候是看著她和德雅。
中年女人看到陰宥的眼神,心裡犯嘀咕,這小姑娘年紀輕輕的,怎麼會有這樣冷淡的眼神。
陰德雅憋屈,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們不是母女。”
她陰測測地看著中年女人,她和村長同歲。什麼母女!眼睛瞎嗎?
中年女人尷尬,“妹子,對不住呀,我不知道你們是姐妹。”
姐妹?陰德雅深吸一口氣,算了,村長長得嫩,姐妹總比母女好!
中年女人是個豪爽的,見陰德雅的情緒恢複正常了,就繼續笑著搭話:“你們姐妹倆去京城乾嘛呢?我這呀,是跟我家老王去看女兒。”
她指了指身邊那個枕在更大的麻袋上的漢子,這漢子跟這女人一樣,俱是一副農村人的淳樸模樣。
“王姐,你女兒在京城?”
陰德雅不愧是善言談的,剛才還跟人家置氣來著,這會兒竟然已經叫上姐了。
一提到女兒,王姐這心裡就開心,“對啊,我們一輩子在地裡刨,世代是貧民,好不容易出了個女兒,考上了京城的大學,畢業後進了機械廠,成了工人,還嫁給了城裡人。”村裡誰不說她女兒是雞窩裡出的金鳳凰。
“你女兒還真是爭氣呀,在京城當工人,可不簡單呐!”陰德雅恭維道。她眼中閃過的一抹亮光,機械廠的工人,這是什麼運氣喲,打了瞌睡,正巧有人給送上枕頭!
王姐被恭維得心情舒暢。
王姐和陰德雅說話的聲音不大,此時車廂裡的人很多都睡下了,她們特意把聲音放輕了,但周圍還有一些沒睡的人,他們聽到她們的交談,用羨慕的目光看著王姐。家裡出個工人,這是天大的榮光。
“我女兒上個禮拜寫信來說,她懷孕了。這不,我和她爹就趕緊拾掇拾掇,給她送點東西來。”
王姐說這話的時候,周圍的人不由得有些意外。在鄉下,重男輕女是常態了,且誰家沒幾個孩子,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這對夫婦在得知女兒懷孕後,就帶著東西來看她,可見是個疼女兒的。當然,這可能也跟女兒爭氣有關。
“你女兒是機械廠的工人,這女婿肯定也是工人吧?”陰德雅試探。
“那你就猜錯了!”王姐更高興了,“我女婿是警察!”
在陰德雅和王姐小聲地交談時,陰宥盯著車廂的一角。
那是一對奇怪的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