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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陰宥第二次代表趙文海去鎮上開會的時候,“剿狼”大隊的人還沒有回來。
距離上次的會議,也隻過去了十天,可是陰宥坐在這間會議室的時候,卻已經明白,今時不同往日。十天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她剛才走在鎮上最繁榮的那條街道上,竟然看到以往熱鬨的街道,現下有些蕭索。
王書記這次完全淪為了陪同,會議變成了裴主任的主場。
“上周讓大家回去狠抓思想作風,樹立典型,搞革命。我看不少大隊做得很不錯,特彆是三善大隊和百花大隊。這兩個大隊樹立的典型非常明確,隊員們學習的熱情非常高漲,革命覺悟高,是所有大隊學習的榜樣。”裴主任說到這兒的時候頓了頓,特地看了眼三善大隊和百花大隊的指導員。
三善村的張程勝,掩蓋不了自己臉上的驕傲,自從他當上指導員後,他們三善村就慢慢洗脫了以往覺悟低的壞名聲。他心裡對那個壓他一頭的叔叔,村裡的大隊長張德善,嗤之以鼻,三善村都是被他這老頑固給耽誤了!
百花村的王宇樺,倒是沒有張程勝那樣外露的意氣風發,他把自己的高傲掩蓋得非常好,即使被表揚了,氣質依舊是文質彬彬的,一副金絲眼鏡擋住了他眼中的勃勃野心。
除了陰宥之外,其他大隊的指導員,都憋著一股氣,決定回去要大乾一場,不想輸給了這兩個大隊。
裴主任滿意地點點頭,但當視線賺到陰宥身上時,不由得心生不滿。青山大隊的這個大隊長,太冷靜了,沒有奮鬥的激情。
他看著陰宥意味深長地說道:“令我傷心的是,也有一些大隊,陽奉陰違。我上周交代大夥回去完成的任務,有些大隊回去之後,什麼都不乾。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裴主任的聲音剛落下,會場內所有人就把目光轉向了陰宥。對於這個會場內唯一的女性,大夥心裡的情緒非常複雜。這女人看起來比他們都年輕,人也稱得上是貌美,可是她的存在,無形中給他們壓力。
陰宥就像是沒有注意到大夥複雜的眼神一般,她一臉認真地傾聽,權當不知道裴主任在說她們青山大隊。
但是裴主任卻不是那麼容易就放過陰宥的,“陰大隊長,你們青山大隊怎麼一個典型都沒有?”
裴主任的單眼皮小眼盯著陰宥,他的刻薄的唇微微往上勾,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陰宥一臉平靜,她就像是不知道裴主任對她的針對一樣,有些無辜地說:“我們村裡都是貧農,窮得不能再窮了。山旮旯的地方,大夥都是根正苗紅,沒什麼歪根子。”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青山大隊的窮,在長湖鎮是排得上號的。這樣窮的地方,哪裡會出什麼地主、富農……
裴主任自然知道青山大隊的情況,“那壞蛋呢?壞蛋總是有的吧?”
陰宥聞言更是笑了笑,“哪裡有什麼壞蛋,大家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可不敢生事,隻想好好勞動,好好生活。”
裴主任見陰宥一點麵子都沒給他留,心裡到底是有些不滿,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如果你抓不到典型,那就讓大夥舉報。”
舉報?
陰宥眼眸深了深。舉報,的確能如裴主任的願抓出典型,但是這“典型”卻含了水分,會令整個大隊的人心散亂。
隻要有仇的,就可先發製人,無論有沒有證據,隻要舉報對方反2革命,這一盆臟水就潑上了。
她可算看出來了,裴主任是想要把長湖鎮官場的水攪渾了,好成乘機摸魚。為此,他甚至可以不擇手段。陰宥明白此時自己說什麼,裴主任都不會聽得進去了,弄不好,反而會被倒打一耙。
“我知道了。”陰宥隻能暫時先應下來,至於到時候怎麼做,這就是她的問題了。不過,陰宥看到在一旁乾坐著的王書記,心裡閃過一個想法,接下來的時間,長湖鎮可能並不平靜了。
這兩次會議,陰宥感覺比以往的會議氣氛都沉重。青山大隊在山上,村裡三分之二的人是槐西族人,裴主任想要做些什麼,就隻能從新村那一百來號流民入手了。陰宥是不會害怕的人,她也從未知道害怕是什麼。裴主任如果想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手段,那儘管來好了!
散會後,陰宥並沒有立刻離開,她被裴主任再三交代,要好好回去乾革命。陰宥自然是都應了下來。裴主任都說了,她這是陽奉陰違,那索性就陽奉陰違到底。
等陰宥回到山上的時候,就感覺到村民們的歡愉。她稍微一想,就明白這像是過年一樣熱鬨的氣氛,應該是因為“剿狼隊”回來了。
陰宥猜得沒錯,“剿狼隊”雖然沒有真正地追到狼群,但是他們這一趟收獲豐富,肉是少不了的,而且他們在山裡待的時間長了,吃的也都是自個兒獵到的獵物,油水多了,個個都吃的麵色紅潤,膘肥體健。
陰逗逗圍著陰敏然轉圈圈,從陰敏然上山後,他就開始等到現在,終於讓他等到了。
“媽,好多肉!”
陰逗逗垂涎欲滴的聲音,還是令大夥都笑了起來。這年歲,吃一頓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