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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慧慧手上的傷,養了三天就得繼續下地,農華鐘的腳比黃慧慧嚴重些,但因為黃慧慧下地了,他沒有同伴,有些無聊,乾脆也下地了。
這倆人,一個傷手,一個傷腳,下地也乾不了什麼活,純粹就是磨洋工。
陰宥對於黃慧慧,已經沒有什麼要求了,這人就是到地裡混工分的。朱琴琴也一樣,做不了什麼。但劉恩卻有些出乎她的預料,她乾活一天比一天利落,人也比最初的時候沉默了。陰宥猜測,或許是累的,累得說不出話。
雙搶特彆累人,陰宥也感覺到了疲憊。她白天要在青山村裡乾活,傍晚還得抓緊時間去槐西村。她家的地,今年是陰宥自己種的,沒有再勞煩其他人。
等大隊裡的稻子都收完後,曬穀場上已經曬滿了,黃燦燦的稻子,在陽光下還閃著光,煞是好看。
不過地裡的活,還沒有完。
雙搶,不僅是要搶收,還要搶種。
雙搶的後半段就是搶種。
搶種首先就要拔秧苗。
大隊在收割完第一畝稻田的時候,莊稼老把式們就已經把種撒下去了。等所有的稻子都收割完,田也休整好後,秧苗已經長成綠油油的了,可以插秧了。
大隊為了刺激隊裡的“半個勞動力”,也為了加快秋種的速度,專門出了個規定,規定在秧苗田裡拔五十個秧把子,算一個公分。
事實上,自從決定建食堂,決定按照工分兌換糧票後,村裡再次對勞動力和工分進行調整和劃分。能乾活的,力量大的,算一個勞動力,一個勞動力工作滿一天,男的拿十分滿分,女的九分。但身體弱的,乾不了多少活的,隻能算半個勞動力,即使工作滿一天,也隻能拿一半工分。
知青們屬於特殊情況,一個男勞動力工作一天隻能拿八個工分,女勞動力則是七分。霍達案和農華鐘最初都算一個勞動力,拿的都是八分。但是後來,農華鐘頻頻受傷,無法工作,就算傷好下地,工作能力跟霍達案也是沒法比,更彆提隊裡其他人,故而前段時間,隊裡把他調整成了半個勞動力,隻能拿一半工分。
在下半夜,天沒亮,四周都還是烏漆漆的時候。村裡的半個勞動力們都往秧苗田裡走的。大隊跟給出拔五十把秧苗,算一個工分的政策,為的就是刺激那些半個勞動力的勞動積極性,那些每天能拿滿分工分的勞動力,自然不好意思來和他們搶工分。因而,出現了一個奇特的情況,槐西族到秧田裡的都是半大小子,新村那邊都是女人,而知青這邊隻有黃慧慧和農華鐘來了。
霍達案乾活賣力,算一個勞動力,自然不會跟半個勞動力搶工分。
朱琴琴和劉恩,因為在托兒所上班,也算一個勞動力,上一天的班,拿的是七個工分,也不願意早起拔秧苗。
陰宥到秧田邊查看工作的時候,正好看到黃慧慧和農華鐘。他們兩人拿著拔秧專用的小板凳,下了田。
此時正值炎熱的夏季,但下半夜的田野,清風陣陣,能清晰地能聽到田裡的蛙聲和偶爾的狗叫,令人感覺到炎熱,隻覺得涼爽和愜意。
黃慧慧挽起褲腿,彎著腰,踩在水田裡,拔秧苗。拔秧苗的活,在她看來比割稻子輕鬆多了,她乾得算是不錯。從黎明前的黑夜到朝霞滿天的清晨,黃慧慧一個早上竟然拔了兩百多把秧把子,能掙到四個工分,相當於她平時一天掙的工分了。
即使黃慧慧不在乎什麼工分,手裡也有些錢,但是她不能坐山吃空。況且這幾日裡看到劉恩慢慢進步,看到霍達案努力乾活,她心裡自然有些不服氣,正擰著一鼓勁,想要找個機會好好表現。
農華鐘站在記分員旁邊,臉色有些尷尬。他拔得還沒有黃慧慧多,一百把秧苗,他隻賺了兩個工分。
農華鐘本來是不願意來拔秧的,嫌有些丟人。這活大隊裡為了照顧那些老弱病殘而設置了獎勵,他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來和他們爭,未免有些太丟人了。
可是他手頭上沒什麼錢了,再不努力賺工分,換不到飯票,換不到糧食,他連吃的都成問題。為此,他不得不咬牙來拔秧。可他沒想到,他是拉下臉來拔秧了,但竟輸給了黃慧慧!
黃慧慧的家境好,看起來就是沒吃過什麼苦的,他滿心以為自己能在她麵前表現表現,順帶還能幫她一把,沒想到人家根本不用他幫!
黃慧慧就站在農華鐘旁邊,聽著記分員說農華鐘隻記了兩分,有些驚訝,但卻沒有表現出來。
“今天第一次乾這活,你應該是沒掌握技巧,等明天就好了。”
黃慧慧笑著安慰他。
農華鐘有些笑不出來,他這次丟人丟大發了。
突然,農華鐘的眼睛掃過黃慧慧的腿,他看到一個黑漆漆的東西,驚叫:“啊,你腿上……”
黃慧慧順著農華鐘指的地方看去,高聲尖叫:“螞蟥!”
她的小腿肚上,有一條螞蟥,這條螞蟥幾乎要鑽進她的皮膚裡了。
黃慧慧害怕地抓著螞蟥使勁拽,可是怎麼也拽不出來,反而還往裡鑽了。那隻螞蟥緊緊地粘在她的皮膚上,她害怕得又哭又叫。
陰宥走到她身邊,扶住她的肩膀,說道:“彆拽了,你試著拍打周圍的皮膚!”
黃慧慧聞言,開始用力地拍打自己的皮膚,邊哭邊拍,打了很久,才打出一隻血淋淋的螞蟥。
螞蟥落在地上,黃慧慧恨極了,一腳踩了上去,把它踩死了,鮮血濺了出來。
在烈日的暴曬下,地上留下了一道暗紅色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