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頭發花白,佝僂著背的老太太正在給院子裡的菜地澆水,院子外,有一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婆子吊著嗓子喊她。
簡婆子前些天就收到了驛差送的信件,拜托村裡最有文化的秀才公幫她念了那封信,早已經得知自己有了孫子,且一行人不日就要回來的消息。
這段時間,簡婆子沒事總要去村子口看看,隻不過距離信件寄到都已經過去小半個月了,按理在信件寄出之前就已經出發的一行人還是沒有到達,因此簡婆子心裡總是不安的,害怕兒子和孫子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
因為這份心思,她吃不好,睡不好,要不是一個素未謀麵的孫子支撐著她,恐怕身體早就要垮下了。
“娘,大哥大嫂回來了?”
老二簡來驢的媳婦簡王氏是個矮瘦的中年婦人,站在她身旁的小劉氏比她高了一些,可同樣削瘦,兩人的麵上俱是驚喜。
與尋常人家兄弟娶了媳婦後就吵鬨不休不同,簡家三房的感情極其要好,幾乎很少有拌嘴的時候,這一點歸結於三房都沒有兒子,在這個男權當道的社會,他們承受了太多嘲笑,同村的人也會因為他們家沒有男丁欺辱他們,要麼多占他們家一壟田,要麼偷拔他們種的小麥稻穀,在這種情況下,隻有三房齊心協力,他們的日子才能好過一些。
簡來驢的媳婦簡王氏是個很潑辣的女人,隻不過嫁進簡家這些年隻生了一個女兒,銳氣漸漸被磨平了,早些年還會和大嫂簡劉氏彆苗頭,後來也熄了比較的心思。
至於剛進門沒幾年的小劉氏就不用說了,她是簡劉氏的堂妹,早年守寡回家,家裡的嫂子看不慣她這個吃白食的小姑子,就想著將她嫁給那些二流子。
!????恰好簡家的老三因為沒錢一直沒有娶親,而簡家又在為沒有孫子這件事發愁,於是在簡劉氏的撮合下,小劉氏乾脆嫁給了堂姐的小叔子簡來豬。
憑心而論,簡來豬也是個踏實賣力的好男人,隻可惜家裡太窮了,因此遲遲沒能娶到媳婦,相比被盲婚啞嫁一個二流子,能嫁給簡來豬,對於守寡的小劉氏來說已經是很好的選擇了。
隻可惜,在嫁進來的這些年裡,小劉氏也隻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還因為生雙胎險些難產喪命,大夫說了,她這情況,恐怕想再要個孩子也艱難了。
除了小劉氏,簡劉氏和簡王氏的年紀都已經不算小了,這麼多年都沒能再懷上一個,恐怕生男孩的可能性也不高了,就在他們絕望的時候,忽然有人告訴他們原來當年老大夫婦逃亡的時候抱錯了孩子,原來簡家還有一個男孩,全家人都被這個驚喜給砸懵了。
因為沒有一個兄弟,簡家的姑娘一直都是村裡的老大難,大家都擔心簡家的女兒和她們的娘一樣,生不出兒子,簡家最大的閨女已經十七歲了,還沒有定下婚事,偶爾有那麼幾個來說親的,不是三四十歲已經有孩子的鰥夫,就是窮到需要三五個兄弟共妻的人家。
簡家怎麼舍得好好的女兒嫁到那樣的人家家裡受罪呢,於是咬牙撐著,一直沒有鬆口給簡大丫定下親事。
最前頭的大姐都這樣,後麵的幾個妹妹就更不用說了,小劉氏的雙胞胎閨女年紀還小,可簡王氏的女兒已經十二歲了,再過幾年也到說親的年齡了,她就那麼一個女兒,怎麼能不為她發愁呢。
因此聽到大哥平安到家的消息,簡王氏和小劉氏都喜極而泣,攙扶著激動過頭的婆婆往外走去。
!??????“娘,你看我把誰帶回來了!”
這一聲,幾乎是撕心裂肺,簡來牛恨不得把自己的嗓子都給喊破了,讓全村人都知道,他簡來牛有兒子了,他們簡家再也不是他們能夠隨便欺負的了,他們簡家的女孩,也不用再為沒有兄弟遭到彆人的嫌棄了。
簡來牛已經激動到顫栗,兩隻招搖的手就跟換了帕金森一樣抖個不停,脖子、額頭青筋暴起,臉頰已然赤紅。
曾生活在男女平權年代的簡西不太能體會這種激動的心情,可他能理解在這個年代,靠農耕生活的鄉下人對於男丁的重視,尤其當全家隻有這麼一個男丁的時候。
十四歲,一個多麼恰好的年紀,再過一段時間,家裡應該要給原身定下門當戶對的親事,身位國公府的世子,他的妻子必然出身尊貴,一旦娶了權貴家的女兒,原身的身世曝光,就不再是簡單交換回來就能解決的問題。
更巧妙的是原身的弟弟今年六歲了,按照當下普世認可的說法,這個年紀已經立住,不再容易夭折。
更讓簡西懷疑的是那個所謂的道人,世間上哪有這種奇怪的病症,要用骨肉血親的鮮血做藥引,可偏偏,就是那麼奇怪的病症,那個突然冒出來的道人,揭發了原身身世的秘密。
這是一個布置巧妙的局,但簡西不相信隻有自己一個人看破。比如那位齊國公,對方真的從未想過另一種可能嗎?
簡西看著遠處遠遠跑來的親人們,揚起了一個微笑。
他早晚還是要回到燕京的,原身自私自利不假,可這也不是彆人能夠交換他、操控他人生的理由,更何況,他曾經也有機會,變成一個生活雖然清貧,卻淳樸,良善的少年啊。
還有簡家這些人,他們同樣需要一個公道。
",新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