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 門外有人找,說是您閨女, 府裡二小姐。”
剛吃完早飯, 簡劉氏正準備和丈夫去鼓弄後院剛開辟那一小片田地呢,就聽到了守門婆子這番話。
二小姐?來驢家姑娘也沒跟著他們一塊來燕都啊, 再說了, 如果真是那丫頭,老二他們應該也一道過來了才對,沒道理守門婆子隻說她一人。
簡劉氏正想說可能是胡亂攀親戚陌生人,忽然想到了他們家原來排行老二姑娘,隻不過對方已經是國公府千金了。
難道真是二丫?可對方忽然上門目是什麼呢?
簡劉氏和簡來牛互看一眼,難道是來興師問罪?
如果說之前對於這個養女還有一些愧疚情緒,現在知道當初孩子抱錯真相夫婦倆對這個女兒感情也所剩無幾了。
“去、去看看唄?”
簡來牛糾結了一會兒後說道, 再怎麼說, 也養過她十四年, 如果今天她是來興師問罪,正好也可以徹底了斷那十四年感情。
“嗯。”
簡劉氏應了一聲,夫婦倆暫且放下了地裡活, 朝外院走去。
簡家在燕都房子是暫時租住兩進院,並不算寬敞,不過因為簡家人口不多, 加上來到燕都後隻請了兩個打掃兼看門婆子, 以及一個做些伺候老人精細活小丫鬟, 兩進院子, 住著也不算擁擠。
原本簡西已經開始托牙婆相看起了合適院子,可現在一紙調令下來,他不日就要去瀘州任職了,買房子事情也可以暫緩下來。
倒是簡老太太已經經不起再一次長途跋涉,因此在全家人商量後,決定讓簡婆子和簡來牛夫婦以及尚未出嫁四丫暫且居住在燕都,這一次去瀘州赴任,簡西隻準備帶著妻子一人。
他有預感,這次瀘州行,並不會太久太久。
從簡家人居住後院來到前院隻需要穿過一條長廊,按照夫婦倆腳程,幾分鐘時間就到了前院,不過在他們到來之前,齊明珠先是遇上了正巧從市集買完食材薑念慈和簡四丫。
簡西雖然當了官,可簡家家底還遠不能和那些達官顯貴相比,因此來到燕都這麼長時間,薑念慈依舊保持著自己去市集挑選新鮮食材,為家人烹製美食習慣。
洗衣打掃之類雜活兒有雇傭婆子們幫忙做了,買菜燒飯還有小姑子搭把手,薑念慈一點都不覺得累。
“二姐!”
簡四丫看到完全變了一個人二姐,忍不住驚呼一聲。
但齊明珠注意力並不在這個妹妹身上,而是死死盯著一旁薑念慈。
論樣貌,薑念慈隻比清秀強上一些,但勝在她身上有一股混雜著溫柔和韌勁複雜氣質,讓這個清秀女人一下子變得更吸引人了。
因為隻是出門買菜緣故,薑念慈並未做悉心打扮,簡單襦裙,頭上隻彆了一根銅花簪子,臉上更是不施脂粉,不僅如此,她手裡還挎著一個竹簍,裡麵放滿了新鮮蔬菜瓜果,另一隻手裡還拎著一根草繩,這跟草繩上穿著一條尚有一口氣,時不時動彈一下大鯉魚。
落在齊明珠眼裡,這個女人真是平庸到極點,甚至有些庸俗,跟市井裡那些隻知道談論柴米油鹽醬醋茶邋遢婦人沒什麼區彆。
相反,今天齊明珠穿上了自己最漂亮衣服,頭上簪著,手腕脖子上戴著,都是價值連城金銀珠寶,加上她從生父生母那裡繼承來驕人容貌,齊明珠覺得,薑念慈這個女人就連給她丫鬟也是不配。
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居然哄得簡西娶了她,還拒絕了和她婚事。
對於簡西,齊明珠態度是複雜,她還記得當初狀元遊街時驚鴻一瞥,隻是在得知簡西就是當年和她交換了身份假貨時,她又無法避免產生了厭惡情緒。
謝氏後來做那些事情都沒有瞞著齊明珠,因此齊明珠也明白,或許簡西就是她最好選擇,可她沒想到,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失敗,因為簡西根本不曾對不起她,相反,害得她當了十四年農女,被周圍貴女嘲笑罪魁禍首居然是她心中最疼愛她母親。
剛得知這個真相,齊明珠在家裡歇斯底裡鬨了一場,她甚至衝到了謝氏院子裡,把謝氏屋裡那些東西都砸了,然而這麼做並不能讓她泄憤,相反,隻是讓她意識到她處境越發糟糕了。
齊明珠清楚,在國公府裡,謝氏就是她最大靠山,或許是因為那份愧疚,這三年裡,那個女人對她予取予求,即便是府裡幾位少爺,也比不上她待遇,現在謝氏惡行曝光了,她爹必然會將那個女人休棄,到時候,她能仰仗,也就隻有她爹偶爾那點關心了。
更何況,齊明珠也不確定,在她娘做出這樣一樁醜事後,她爹會不會因此遷怒她這個女兒。
於是,齊明珠用自己並不怎麼聰慧大腦思考了幾個晚上,還是決定繼續謝氏之前計劃,嫁給簡西。
她想過了,簡來牛和簡劉氏都是心軟人,憑著他們之前十四年母女情份,隻要她多說幾句好話,再哭訴一下自己艱難處境,那兩人一定會心疼她這個養女。
再者,她不信天底下沒有男人不好女色,尤其那個假貨在身份曝光之前也曾是一個遊走於不同女人中間浪蕩公子,隻要她稍稍主動一番,她不信這個男人真會拒絕她,大不了,她退讓一步,允許薑念慈那個丫頭和她平起平坐,在這麼大讓步下,簡西不可能不動容。
現在見到了這般平庸薑念慈,齊明珠對自己越發充滿信心了。
“四丫,這三年我好想你啊。”
齊明珠視線從薑念慈身上收回,轉而對著簡四丫親親熱熱得說道。
“西哥兒好歹也是當官人了,怎你作為官家小姐還打扮這般樸素,這個鐲子就給你吧,濃陽俏綠,最適合你這個年紀小姑娘了,也當是我一點小小心意。”
齊明珠不由分說,就拽下手腕上一個玉鐲子,要往簡四丫手腕上戴。
這番話說,好像是在意指家裡人苛責簡四丫這個小姑娘似,簡西是個男人,肯定想不到這麼細節事,這樣一來,薑念慈這個嫂子就有問題了,怎麼就不知道給小姑子置辦一些漂亮首飾呢?
薑念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可她總覺得齊明珠這番話就是在意指這個問題,好想要挑起她和小姑子之間矛盾一樣。
“我不能要你東西,再說了,這些東西哥和嫂子也給我置辦了一些,我隻是不愛戴罷了。”
簡四丫不要齊明珠首飾,她也有玉鐲子,雖然成色沒有齊明珠給這個好,可也是她哥和嫂子買給她,隻不過簡四丫閒來無事還喜歡乾活,戴著這種易碎首飾,十分不便。
此時簡四丫已經過了最初看到齊明珠喜悅,她不相信齊明珠話,如果真想念她們了,三年裡難道連寫一封信時間都沒有嗎,現在跑過來稱姐道妹,誰知道她有什麼目呢。
“怎麼,還和二姐生分了?”
齊明珠看到被推回來鐲子,有那麼一瞬間,表情十分難看。
其實當初在家時候,她和姐妹們感情也不好,因為是村裡最漂亮姑娘,齊明珠有些許傲氣,總覺得那個家裡一切都配不上她,還喜歡將本屬於自己活推諉給其他更年幼妹妹,
“二……”
就在這個時候,簡來牛和簡劉氏也來到了外院,正想喊二丫時候意識到這位打扮雍容華貴少女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二丫了,他們又不知道對方現在叫什麼名兒,最後隻能尷尬地喊了一聲齊姑娘。
不管怎麼說,上門是客,二老不知道她來意,也將人請到了外院招待客人屋子裡,薑念慈拎著那些食材去了廚房,順帶泡一壺茶水過來。
“爹,娘,女兒好委屈啊。”
在薑念慈走後,齊明珠也不再端著了,而是飛撲到了簡劉氏懷裡,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她先是訴說自己來到燕都後那些達官顯貴家夫人小姐們對她看不起,再是訴說謝氏出事後,自己在齊國公府尷尬處境,最後,齊明珠又提到了自己艱難婚事,希望簡家二老看在當年養了她一場份上,幫她一次。
“可是,我們能幫你什麼呢?”
對著哭哭啼啼齊明珠,簡劉氏啞口無言。
不說三年時間過去了,她們之間情分還剩下多少,就說當年謝氏換走了簡西這一樁事,足夠讓簡劉氏連齊明珠都怨上,所以,她憑什麼覺得自己還願意幫她呢?
“爹,娘,這三年我一直都在想你們,求求你們,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喊你們一聲爹娘吧。”
說著,齊明珠也不哭了,臉上浮起了兩朵紅霞,一副少女懷春模樣。
這還有什麼好不明白呢?除了重新認回這個女兒,也就隻有讓齊明珠嫁給簡西,她才能再次名正言順喊簡家二老一聲爹娘了,對方今天哭鬨了一場目,顯然是後者。
這三年時間,齊明珠也不是完全沒有長進,至少對於此刻她處境,她看十分明白。
她雖然依舊是齊國公府嫡小姐,可因為謝氏鬨出那樁醜聞,恐怕燕都稍微有點臉麵人家都不會願意娶她進門,就怕她和她娘一樣,一言不合就亂了夫家血脈,而且齊國公府並不像齊明珠想那樣有地位有臉麵,現在齊明珠要想嫁出去,能夠選擇也隻有外地小官,或是那些已經落魄家族了。
齊明珠怎麼可能甘心呢,於是,她盯上了她現在能夠選擇最好目標,簡西。
對方雖然暫時隻是一個從五品地方官,可他是新科狀元,年紀尚輕,一開始就有這麼好起點,誰知道將來他會不會位極人臣呢?
嫁給簡西,齊明珠好歹還有希望,可嫁給彆人,她這輩子生活基本也已經望到頂了。
“齊小姐這一聲爹娘我們也擔待不起。”
聽明白齊明珠來意,簡劉氏表情瞬間就冷了下來。
這個養女著實讓她心寒,如果不是現在西哥兒出息了,恐怕她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他們麵前,更加不會說這樣好聽話。明明家裡姑娘都是賢惠厚道性格,偏偏養出了她這麼個自私自利孩子,難道真是一脈相承,因為她是謝氏女兒,所以骨子裡和她是一樣,之後再怎麼教,都教不好?
“娘,再怎麼說,我也是國公府嫡出姑娘,我爹也是疼愛我,將來我出嫁,一副豐厚嫁妝總是跑不了,那個丫頭能給家裡什麼呢?圖她會洗衣做飯?圖她懂得伺候人?這樣下賤活兒,我隨隨便便找幾個小丫頭就能替她做了。”
看簡劉氏不像以前那樣好說話了,齊明珠收起那一臉委屈,驕縱地喊道。
此時在齊明珠心裡,簡劉氏和簡來牛還是當年那對唯唯諾諾,老實巴交鄉巴佬,雖然一心想要兒子,可也是疼她們幾姐妹,因此說話時候,頗有些沒分寸。
“我現在婚事這樣艱難了,難道你們就不能可憐可憐女兒嗎,就算不可憐我,你們能不能為西哥兒想想,娶了一個丫鬟,他得承受多少來自同僚們笑話?”
齊明珠憤懣地說道:“再說了,當初雖然是我娘不對,交換了我和西哥兒,可那十四年他代替我享福事總不是假吧,如果不是那十四年生活,他能學到那麼多本事,恐怕現在還和村裡二狗子,大栓子一道混日子呢,我娘說那些話裡有一句總是沒錯,他確實欠了我。”
“我從來都不欠你!”
齊明珠話音剛落,一道冷硬男聲從門外傳來,隻見簡西出現在了堂屋外,身邊還跟著表情十分尷尬薑念慈。
對方手裡拎著一個茶壺,剛剛那些話,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當年被換走時候,我也隻是一個剛出生孩子,謝氏做那些事,我不知道,也沒辦法阻止,你不是我,怎麼能理解比起錦衣玉食生活,我更在乎爹娘疼愛,親人關心呢?再說了,連生你謝氏都不在意你被換走後可能會遭遇艱苦生活,我一個和你無親無故人,憑什麼在意,又憑什麼覺得對不起你,你或許很可憐,可這一切元凶,是謝氏,或許還有齊國公和梅氏,唯獨不是我,不是簡家任何一個人。”
簡西拉著薑念慈手,用堅決態度表明了,她才是他認可能夠站在他身邊夫人,齊明珠那些誅心話,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你敢說不是齊國公府優渥生活提供了你學習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