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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嬌嬌耷拉著腦袋一直跟著老太太進了廚房。
老太太一屁股坐在老舊的小板凳上，一邊拿起小鏟子往灶膛裡掏火灰, 一邊說：“生火之前先把灶膛裡的火灰掏乾淨，最底下架幾層小樹枝, 上麵放鬆針，劃根火柴點著黑眼籬放到樹枝中間，火很快就會燒起來, 之後就可以放些小塊的木柴，等火旺起來以後，你想放多大的木柴都可以，聽明白了沒有？“
說話間，老太太已經把灶膛裡的火灰清理出來，快手快腳按照自己說的方法演示一遍，火一下子就燒起來，真得很厲害。
唐嬌嬌後知後覺, 原來老太太在教她生火呀？
“聽明白了沒有？！”老太太又凶巴巴問了一句。
唐嬌嬌小身板抖三抖，一溜煙跑了出去……
老太太：“……”
唐嬌嬌再跑回來的時候, 手裡多了一個本子和一支筆, 氣喘籲籲說：“奶奶, 麻煩您再把步驟說一遍，我先記下來。”
老太太：“……”
這女娃子自打她娘回城之後怎麼看怎麼不對勁，以前牙尖嘴利，一臉醒目相, 現在笨笨的，還什麼都不會，真愁死個人。
罷了罷了，拿人家的手軟，吃人家的嘴短，這女娃子長這般大頭一回送東西給她吃，還是一大把大白兔奶糖呢，跟以前自己順來的性質完全不一樣，這是孫女兒主動孝敬她，足夠她去榕樹頭跟其他老太太吹噓好幾天的。
畢竟不是誰家都能娶到大城市裡來的知青媳婦，更不是誰家孫女兒都舍得送奶奶一大把大白兔奶糖的。
老太太認為這是唐嬌嬌示好的表現，隻得耐著性子又說了一遍，還多提了幾點注意事項。
唐嬌嬌自然不知道自己隨手送給三叔不要的大白兔奶糖發揮出這麼大的效用，受寵若驚誠惶誠恐像個小學生似的一字一句認真記下。
“你這個知青媽真是不負責，生火做飯，掃地洗衣服這樣基本的事都不教你做，這是為你好嗎？這是害了你，生活在村子裡哪能連這些都不會啊，大家每天都忙裡忙外，你又不是小孩子，哪能指著人家照顧你啊？在家有人慣著你，以後去到婆家那呢？誰還慣著你啊……”
老太太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唐嬌嬌認真聽著，時而咬咬筆頭，時而點頭受教，時而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光這個態度就讓老太太身心順暢，昨晚跟二兒子鬨那一點不愉快也就煙消雲散。
母子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鬨得再凶還不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晚上就在家裡吃飯吧，左右不過多做一點，彆一天天的往知青點跑，讓人看了笑話。”
唐嬌嬌愣了一下，旋即搖搖頭，“我和蔣知青她們約好了晚上過去吃飯。”況且她才不想跟大伯一家子吃飯呢。
“那就從明天開始不去吧。”
唐嬌嬌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我在知青點吃也挺好的。”如果不跟大狐狸同桌的話。
老太太手上的火鉗重重往地上一扔，“我說的話不管用了是不是？！”
唐嬌嬌嚇得小心肝都差點崩出來，退後三步，誠惶誠恐看著她。
老太太年過花甲了吧？火氣怎麼還那麼大呀？
其實吧，老太太麵相長得凶，又生性潑辣，沒養過女兒，從年輕開始就是這麼個暴脾氣，撒潑耍賴一言不合拍桌子掄鋤頭那都是小事，年輕時候還在山上跟野豬乾過架，贏了扛著野豬下山那種，那會隊裡哪家小媳婦聽到她的名號不抖三抖？
不然也鎮不住家裡四個大男人，老爺子走了之後吧，年紀也大了，如今老太太已經收斂了許多，可本性如此，發起火來六親不認，有時候哪怕沒有惡意，也會被惡意揣摩，沒辦法，凶名在外。
小孫女被她娘養成這樣，老太太也是始料未及，當然，她原本的小孫女並不是這樣，隻是被換了芯她不知道。
她斂了斂脾氣，語氣儘量溫和：“以後家裡隻有我跟你小叔吃飯，你大伯一家我也不伺候了，左右你爸還得養我的，就一起吃吧。”
這是老太太中午做的決定，唐國華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自然不會再補貼他們，少了補貼，吃喝用度自然不能跟之前一樣，中午吃得差了很多，彆說肉了，連油水也不多見，唐彬彬就開始鬨，唐國興夫妻埋頭吃飯，什麼都不管，臉色也不好看，唐苗苗更是拉著個臉，好像她欠了他們全家十萬九千七不還似的。
老太太不傻，算是看明白了，這頓午飯不過是個開始，以後的日子難過著呢。
憑什麼她辛辛苦苦伺候他們一大家子，還要受這種氣？不就是給老唐家生了繼後香燈的爐鼎？這個孫子什麼德行她難道不清楚嗎？以後靠得住嗎？
直到唐振華拿著一把唐嬌嬌給她的奶糖過來，這鮮明的對比之下，老太太從未如此清醒，她心裡太清楚，老二一家都是有良心的，老爺子都走了，她還有幾年活啊？她才不要再攬這些破事。
於是，老太太順著這個台階下來，有了現在這麼一出。
唐嬌嬌覺得自己若敢說一個“不”字的話，老太太那蒲扇大的巴掌分分鐘得扇下來。
隻得委屈巴巴道：“那好吧，我吃過飯跟她們說一聲。”其實她也不是很想跟老太太吃飯的，太凶了吃不消，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人生如此艱難。
不過老太太的生火技巧還是不錯的，楊知青半天生不起來的火，老太太一下子就生起來了。
至於飯菜的口味，雖然沒有陸知青和爸爸做的好吃，但是唐嬌嬌覺得還是可以接受的。
老太太的臉上這才好看一點，“身為農民的孩子不能什麼都不會，上山下地，喂豬放牛這些重活你可以不做，但是生火煮個飯，炒幾個簡單的小菜，燒個熱水洗澡，掃地洗衣服這些基本的家務必須學會，畢竟誰也不可能伺候你一輩子的，我們不在了，你也不至於餓死，這些我會慢慢教你……”
老太太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唐嬌嬌感受到老太太的好意，頻頻點頭，“我知道了，奶奶。”
有老太太這個生活經驗老到的農村生活百科全書在，唐嬌嬌好像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畢竟知青點的女知青也沒比她大多少，也都是半路出家，能教會她的東西不多。
唐嬌嬌的乖巧老太太還是很受落的，滿意地點點頭，“去吧，早點回來。”
唐嬌嬌：“是的，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