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撕破他啊!咬死他啊!!”
“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一時間觀眾席上掀起了可怕的聲浪,觀眾席上的獸人們都覺得仿佛血脈裡關於殺戮的欲、望被喚醒,熱血沸騰,恨不得自己下場親手把敵人撕成碎片。
饒是歐洛斯也看得心驚膽戰,他的手上不是沒沾過血的,為了給帕藍報仇,他把害死帕藍的那群人全部殺了。可他是為了報仇,而不是像現在的場上一樣隻是為了享樂。
場上的兩個獸人在觀眾催促之下無法再繼續對峙下去了,其中一個率先大吼了一聲撲過去,另一個獸人四肢著地,身上的獸紋忽的亮了起來,眨眼之間,地上冒出了一根根石刺,尖端就朝向敵人撲過來的方向,如果不放慢速度就會直接撞上刺尖,被捅穿身體。
那個獸人卻沒有減慢速度,他身上的獸紋也亮了起來,尤其集中在他舉起拳頭的手臂上,然後他一拳砸了下去,石刺直接被砸碎。
這不過瞬間的交手,歐洛斯緊緊看著,在心底飛快地分析:看來凱特獸人的神力有兩種使用方法,一是操控土地石頭這類東西,切割、變形等等,二是轉化為力氣,增強力量……
他努力地看著場上的爭鬥,奈何兩位角鬥士打紅眼睛之後速度越來越快,他的視力根本跟不上,歐洛斯看看身旁的帕藍,帕藍好像還看得見,緊繃著小臉蛋,目光跟著兩個角鬥士飄來飄去,看得聚精會神。
帕藍能看得見就好,歐洛斯準備繼續看著場上,想要再嘗試著去分辨看看,他隻是稍微走神了一下,再回過頭,猛地看到一個黑影從場上朝自己的方向像是離弦之箭般砸過來——這是個被打飛的角鬥士。
這個可憐的角鬥士撞在觀眾席的邊緣,直接把堅硬的大理石砸出了個坑,邊緣龜裂開來。
石頭向四處飛濺,觀眾席上的獸人們不帶怕的,成年獸人連躲都不躲,小石子砸上身上一點也不疼,帕藍倒是回過神,拉著歐洛斯躲了一下。
剛才遠遠地圍觀這場血腥殺戮已經讓人心有餘悸,現在是近距離地看。
被打飛的角鬥士還沒來得及爬起來,他的敵人已經追了上來,踩在他的身上,利爪毫不留情地刺了下去,割斷了他的脖子,滾燙的鮮血噴、射而出。
有一滴濺到了歐洛斯的眼睛裡。
歐洛斯眨了眨眼,忽然之間,仿佛後腦勺被什麼重重敲了一下,一段陌生的記憶像是蛇一樣鑽進他的腦海裡,露出了尖牙和蛇信。
歐洛斯隻要閉上眼,腦袋裡就會出現另一幅場景:
他也是在競技場的觀眾席上,起初什麼都聽不見,隻有憧憧的人影。
競技場的中央隻有一個獸人站著,遍體鱗傷,滿身是血,身影十分熟悉,他分辨了一下,認出來了,不寒而栗,那是……帕藍……帕藍的半張臉上都是血,左眼已經睜不開了,他的雙手和雙腳都戴著石銬,幾乎走不動路,仰著頭環顧圍觀著他的族人們。
所有人都在憤怒地瞪著他,猙獰,扭曲,惡毒地辱罵著他:“殺死他!殺死他!!殺死這個叛徒!!!”
二十幾隻奇形怪狀的野獸被放到了場上,他們都齜著牙,虎視眈眈地盯著帕藍,想要飽餐著一頓鮮肉。
帕藍握緊手中的一把劍,高高地舉起劍,一劍又一劍地劈砍向撲來的野獸,他的劍法沒有任何的花俏,乾淨簡練,是用刀山血海裡練出來的,每一劍都砍在致命處……可他太虛弱了,他沒有足夠的力氣,又瞎了一隻眼睛,最後一隻野獸在他斬死另一隻野獸的時候從他左邊的盲區飛快地躥出來,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饒是帕藍,也疼得飆出眼淚,淚和血混在一起,他歇斯底裡地狂叫起來:“啊!!!!!”
他咬緊牙關到牙齒喀喀作響,鬢邊額頭上的青筋鼓了起來,反手揮劍,一劍刺穿了這隻野獸的腦袋,最後這隻野獸終於死去,頹然倒地。
帕藍喘著氣,腰背卻挺得更直了,正如他手上的那把劍,他已經變成了血人,用最後的力氣站著,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贏得了這場幾乎不可能勝利的戰鬥,幾乎全場的觀眾都被他給震懾住,除了風聲和他的喘氣聲,安靜的落針可聞。
帕藍臉上淌著汙濁的血淚,悲愴地闔目,再睜開,氣若遊絲,聲音沙啞地說:“我帕藍,從來沒有背叛過自己的祖國……”
連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帕藍費儘地吸著氣,他抬起頭,望向某個高處,深吸了一口氣,胸膛鼓起,像是憋著這口氣,顫抖的手突然穩了下來,抬起腳握著劍狂奔而去,整個人猶如燒到最後的蠟燭被加入了□□,劇烈地燃燒起來,他毫不猶豫地燃燒掉最後一點生命去戰鬥。
一支細長的石刺迎麵激、射而來,帕藍不退反進,一劍劈斷了石刺,但是第二箭第三箭在轉瞬之間接踵而至,帕藍大喊著繼續往前衝,但還是被刺中,在第一支石詞刺中他之後,他的防禦霎時間分崩瓦解,胸口,小腹,手臂,大腿,石刺攔住了他的去勢。
他沒辦法繼續前進了。
帕藍放下了劍,劍尖朝下,扶著劍筆直地站著。
血從喉嚨底遏製不住地湧出來,帕藍喘了最後一口氣,無可奈何地閉上了雙眼——
就這樣,站著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