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夜九點, 外麵冷風吹, 賓客逐漸散場。
大廳人人慢慢減少,又是十五分鐘, 一撥撥的人走掉, 蘇城和沈雅在外麵送客, 大廳清冷地剩下辛於和蘇行, 以及不停後整的工作人員或來回收拾的侍者。
兩人位於坐席,辛於懶散地單手撐於桌, 姿勢鬆懈,蘇行側頭看她,大廳燈火通明, 清晰地照在她帶妝的臉上,裸露在外的雙臂,皮膚細致白膩得仿若閃閃發光。
蘇行的手落在西裝口袋, 那裡放著他自己買的禮物,與往年不同,不再是同他人一樣的精致華美的禮品, 而是他自己站在商店裡, 走進一家又一家, 最後才挑選出來的。
懊惱的、不知為何花了一天時間天黑了他才終於挑到心滿意足的禮物。
根本不受控製的想要送最合心意的。
蘇行抿住唇,蘇城和沈雅已回來, 兩人走至廳內,沈雅看到辛於麵色就下拉起來,狠狠地瞪著辛於, 嘴裡馬上就是要脫出的罵語,蘇行眉頭微皺,身體快過大腦,道喊出:
“母親!”
仿若及時阻止。
沈雅看向他,麵上表情又瞬間轉換,掛上了溫柔無比的笑,她在對待自己的小兒子上總是無比偏愛的,“怎麼了?”
蘇行也找不到想說的,就問道:“賓客都送走了?”
沈雅點頭,蘇行也沒話說了。被這麼一打斷,沈雅也不再關注辛於了,她憐愛地看蘇行,問道:“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這是沈雅每天總要問的。
前十六年裡蘇行的身體問題讓她擔憂受怕如此多年,即便現在似乎痊愈好轉,沈雅仍舊怕不過是錯覺一場夢。
蘇行搖頭,他說:“沒不舒服。”
賓客都已走完,約莫九點三十分的時候,四人也已來到了金鼎酒樓一層大廳,不多時,門外緩緩停下兩輛賓利,在侍者彎腰打開車門,辛於等人坐上後位。
黑色車門重新合攏,辛於靠窗而坐,旁邊的是蘇行,黑色車輛重新駛起,不多時就跟上前麵的車子,車窗外是黑的,冷風吹啊吹的打在玻璃窗上,刮起陣陣呼喇的聲音。
車型駛向黑暗,遠離塵世喧囂。
回歸蘇家時已過十點多的深夜,皆回到各自的房間,想休息衝掉這一身的疲累。蘇行脫掉正裝,換上簡潔的衣服,從西裝口袋裡拿出包裝精致的小盒子。
蘇行到底是開門走出房間,不一會,他就站在了辛於的房門口,抬起的手停留在半空,半晌,他指節輕輕敲響。
很快,門開了,辛於半濕著臉的先露了出來。
身上的禮服已被換下,她的臉上沾染著濕潤的水,顯然是剛洗完臉,清水洗去了她精致的妝容,此時露出的模樣冷漠又鋒利,光潔額頭上方是她高高夾起的劉海,使她不覺間添了點不自知的少女俏皮感。
蘇行嘴角不自覺間就彎了點弧度。
他其實是有點擔心這個禮物也許會不適合她,但現在看她彆著發夾的模樣,蘇行的擔憂突然就褪去了,這樣彆著發夾的模樣,讓辛於多了點人氣和生活感。
突然覺得好像是親近親密的樣子。
蘇行暗想著,自己和她也是關係親密的人。
他隻這樣單純想著,然而目光卻發愣地盯著她的臉,這樣劉海夾上去的辛於真的很少見,那一束劉海微微攏起,仿若迎風而立。
真的可愛得叫人發緊。
辛於皺眉看他,剛要開口。
蘇行的思維發散,又不自覺地想到……而且好像隻有自己才能看到這樣的她,與之伴隨的是從心底騰升起的隱秘的竊喜。
那竊喜的心情仿佛在告示著什麼。
——想獨占這個人。
這個可怖的念頭一出,蘇行就嚇得瞬間臉白,身體總是快過思考,幾乎是頃刻間,蘇行就轉身迅速逃離了這裡,那慌亂不已的腳步與背影就仿若身後猛獸即將追至襲擊。
他甚至連一直寶貝似握在手心的發夾小盒子都不知何時丟落,根本無心顧及,隻一個勁地要逃離,拚命的,直到逃回房間,他把自己反鎖在內。
這才似乎有了喘息的空間。
辛於視線垂向地,地上是一個黑色小盒子,剛才蘇行落下的,她看了一會兒,還是彎腰撿了起來,關門進入房間,辛於行走間已經把盒子打開。
裡麵靜靜擺放著一個低調小眾感的灰奢發夾,她抬手隨意取出,還挺好看的。辛於路過鏡子麵前,抬手解下劉海上的夾子,把灰奢感的發夾夾上去。
還行。
夾劉海挺方便的。
辛於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後了,至於先前蘇行那宛若智障的行為,辛於壓根沒興趣探究,直接忘於腦後。
寒夜。
很深了。
有冷風吹進窗戶,侵襲房間內的空氣,蘇行躺於大床上,黑的雙眼毫無睡意,他盯著烏黑的天花板,心口仿佛還是在辛於門前時的樣子,壓得他似無法喘息。
夜晚那一閃而過出現的念頭。
叫蘇行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