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總會來。
緋世與相澤消太相對而坐, 看著遞到自己麵前的手機沉默。
[昨夜, 比鬥商業街T形小巷內發現數具持|槍屍體]
櫻發少年瀏覽過新聞題目, 麵無表情的抬眼與相澤對視。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相澤消太。
“英雄內部網站公布了屍體報告。這些人都是被短刃武器一擊斃命, 隻有一個被精準挑斷了手部神經,脖子上有經過處理的、看不出手型大小的掐痕,專家推測是具備醫學知識的經驗豐富者。考慮到死者是查不出身份的雇傭兵,上麵猜測是黑手黨幫派相爭, 調查到此為止。”
他毫不在意的在本該隻是學生的少年麵前說出這些內幕, 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緋世,眼神逐漸犀利:“這麼乾淨利落的殺人手法,我隻在十年前看到過一次。”
緋世靜靜的看著他, 神色沒有絲毫改變。
他的碧眸像名貴的翡翠, 聲音平靜無波:“是麼。”
相澤皺起了眉。
他握緊雙手,聲音不自覺的低了下去:“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麼?”
“你想讓我說什麼?”緋世無動於衷的反問,打定主意隱瞞到底。
相澤消太眸光一冷:“你昨晚去哪兒了?”
緋世沉默著。
他默不作聲的盯著相澤,眼裡透著清泠泠的光, 好一會兒都神色難辨, 像個精致卻冰冷的人偶。
客廳裡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就在相澤消太雙手越握越緊,打算再說些什麼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
男人煩躁的“嘖”了一聲,抬手接起:“我是相澤。”
“呦!Eraser!你讓我關注的那件事有新進展了哦~”普雷森特·麥克在電話那頭開著大嗓門, “港口黑手黨宣布他們對這件事負責,我剛才看了監控,好像昨晚確實有港黑的人在靜岡活動, 這聲明多半是屬實的。怎麼樣,這個消息是你想要得嗎?”
——港口黑手黨?怎麼會?!
相澤消太皺緊眉頭,轉頭看了緋世一眼。
櫻發少年像是有些不明所以。他平靜的回望著他,雙眼像兩潭死水,幽深到瘮人。
“Eraser?喂,Eraser!你還在嗎?”
麥克的聲音再次從電話裡傳來,相澤消太深吸了一口氣,聽不出情緒的道謝,然後將電話掛斷。
他放下手機,陷入了一陣無言的沉默。
緋世歪了歪頭:“怎麼?不繼續質問我了麼?”
相澤消太咬了咬牙,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你早就料到會這樣?”
“你指什麼?”緋世麵無表情的反問。
看著那張完美卻如假麵一樣平靜的臉,相澤消太突然沒由來的一陣胸悶。
他“謔”的一聲站了起來,雙手緊握居高臨下的盯著緋世看了一會兒,期間緋世也一直無動於衷的回望他,麵無表情的樣子讓人看不出他的任何真實想法。
無論相澤消太怎麼努力,都沒法從他身上找出能說明他在說謊的絲毫跡象,一切都像是他看到的那樣,但他身為英雄的敏銳直覺和心底的違和卻在瘋狂的叫囂著不對。
他的表情漸漸沉鬱下來。
他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深刻的意識到,眼前的人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個從不曾在他麵前暴露自己的全部,城府極深、無法看透的人物。
某一個瞬間,相澤甚至感覺自己在被高山俯視。
他壓抑的呼吸著,慢慢的、頹然的放鬆了緊握的拳,忽然低聲問道:“緋世,你究竟是什麼人?”
他看著他長大,卻好似與他漸行漸遠。
櫻發少年顯然沒有料到他會這樣問,一下子微微愣住,緊接著便沉默下來。
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相澤苦笑一聲:“那,對你來說,我又是什麼?”
緋世靜靜的看著他,慢慢垂眼:“是重要的人。”
相澤深深的看著他,自嘲一般輕笑了一聲:“這個重要的人,是隨時可以隱瞞和欺騙的對嗎?”
緋世微微蹙眉:“不是,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是……”
緋世一時語塞,皺著眉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想不出該怎麼表達自己內心所想,才能讓此刻目露悲哀的相澤消太明白。
眼前這個男人,在自己大好的、前程似錦的年紀收養了他,即使他那時剛殺過人為這個世界所不容,即使他的存在注定會成為累贅。
而在那之後,這個人又十年如一日給予他不啻親生父親的關懷,就算感情有所變質,也始終濃厚溫暖,不減當初分毫。
對宇智波緋世來說,相澤消太是他在這裡最深刻的記憶,這個人不問來處的與他相伴,他欠這個人的何止一點半點。
相澤消太給他的,是一種平靜相守的溫柔。
櫻發少年望著神色黯然卻強作鎮定的男人,突然就福至心靈,明白了自己為什麼要對他隱瞞。
如果這種竭力維護著什麼、不希望任何變故來打擾的心情可以稱之為留戀,那麼他想,他也許是留戀著相澤消太的。
當然,比這更早的,也留戀著曾經那些早已消逝的人與物。
正因留戀,所以才會在失去之後,感到孤獨。
也許是因為緋世沉默的太久了,原本還在等他回答的相澤眼中的光華慢慢散儘,最後緩緩垂眼,轉身想要離開。
但是,在他完全轉過去之前,他的手腕卻突然被誰抓住了。
緋世握著相澤的手將他拉過來,平靜的伸手抱住他,片刻之後無聲歎息。
“抱歉,消太,是我弄錯順序了。”
他低低地說著,雙臂慢慢抱緊驟然僵硬起來的人,眼簾微垂。
“不是因為你不重要,所以才隱瞞欺騙你。事實上,恰恰相反……正是因為你對我來說太重要了,所以我才下意識這樣做。”
“你給我的,我根本沒法報答。”
懷裡纖瘦的少年這樣說著,輕緩的語調讓相澤心頭的烏雲漸漸消散,他嗅著少年身上馥鬱的香,不自覺的放鬆身體,眉眼柔軟。
仿佛察覺到了他的鬆動,緋世抬頭,美麗到讓人移不開眼的碧眸一片平靜,無聲之中透出幾分溫和。
他與相澤對視著,後者漸漸承受不住那雙眼睛的注視,有些狼狽的躲閃著視線:“是……是這樣嗎?我知道了,你可以放開我了。”
“為什麼?”緋世不動聲色的問著,眼神讓相澤感覺他已經看透了自己所有難以啟齒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