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來(1 / 2)

清晨,李家鎮。

肖宸背了個雙肩包,從公交車上下來。車轟隆隆的開走,激起一番塵土。

盛夏微燙的陽光中,青年一身衣衫洗得發白,造型有些像道袍。在山上關了半年,剛來到人生地不熟的鄉鎮,肖宸看什麼都透著股新鮮勁。

他掐了個法訣,將雙肩包往地上一扔。包還沒來得及著地,行道樹後卻躥出一道影子,穩穩駝住布包。

肖宸俯身,摸了摸這隻陌生黃鼠狼的頭。小家夥嚶嚶兩聲,往他掌心蹭了蹭。

還好路上沒人。肖宸在山裡時,習慣了自由散漫,甚至驅使野獸給自己抓野味;現在下了山,還沒反應過來,活得十分自在。

抓起手機,他點開微.信,慢悠悠抬起頭。

竹巷街18號,百獸寵物館,他師父留給他的出師作業。

肖宸本是一名大三學生,機緣巧合下半路出家,他師從無門,與道法唯一的聯係便是這位師父。用師父的話來說,他天資聰穎,資質驚人,天生就是乾這一行的料。

肖宸聽後大為感動,當即跟著師父上山去了。沒辦法,自從覺醒陰陽眼,肖宸的老師同學就覺得他得了精神分裂症;父母連休學假都幫他請好了,不跑,怕是隻有被送進精神病院一條路。

師父仙骨飄飄,從沒收過其他徒弟,隻對肖宸寵愛有加。當意識到徒弟還有半年就將結束休學期(與他們這段便宜師徒情)回大學上課時,當即很有危機意識的將肖宸召到麵前。

他先是聲淚俱下的表達了一番這半年帶徒的不易,再眼淚汪汪的問肖宸要不要繼承他的衣缽繼續抓鬼。

肖宸有點兒不好意思,他的陰陽眼是半路覺醒的,因此還擱置了學業,心裡多少有點兒不情願。

見他麵露猶豫,師父眼淚一收。

於是肖宸身上便多了一張名為學費的百萬欠條。

師父還算夠意思,沒讓他走上被迫貸款的求生之路,而是將自己以前買下的店鋪借給了他。肖宸彆無選擇,隻能先收拾細軟,來這邊一探究竟。

寵物店離公交站很近,穿過兩條街就到。剛轉過街角,一道潑辣的嗓音便隱隱傳來。

“我讓你彆潑了!”

“嘩——”仿佛回應她的嗓音,水聲不容置喙的響起。血腥氣伴隨著風席卷而來,肖宸鼻尖微動,淡定的從黃鼠狼背上撈回背包,眼神移到聲源處。

隻見麵前的長街上,幾家店鋪擠在一起,大多都關著門。唯二兩家開了門的,是福彩店與服裝店——他們中間還隔了一家店鋪,此時前麵站了兩個人,看神態似乎在吵架。

站在右邊的是一名女人,正手作茶壺狀,看模樣十分憤怒。根據她靠近服裝店、還大咧咧穿著睡褲的狀態來看,肖宸大膽猜測這位是服裝店的老板娘。

她對麵,福彩店老板則低著頭,一聲不吭把水桶收回來。不過這看似補救的動作顯得很虛偽——一地新鮮的血色中,老板娘的聲音越發尖利。

“又是雞血!給你說多少次了,這東西洗不掉,你怎麼老潑人店前麵呢!”

“反正不是你店前麵。”李老板甕聲甕氣道:“這人幾年不在了,我潑這兒怎麼了!”

肖宸心裡咯噔一下,視線上移。

服裝店與福彩店中間,一家被擠到變形的小店上,赫然寫著“百獸寵物店”。

“潑這兒怎麼了?!”不知正主就站在一旁,兩人繼續吵架:“好歹是大馬路上,你有沒有點公德心!次次都是我擦乾淨的你知不知道!”

店前柏油路上,一層層的雞血正化為深色,像乾涸後不斷被刷上的油漆。肖宸抬眼,往店裡望去——其他人看不見的地方,寵物店的玻璃櫥窗內像藏了一個黑洞,沒有絲毫光線照進。反倒是晦氣,正一層層散發出來。

“公德心。”福彩店老板小聲嘀咕,嘲弄似的搖頭:“公德心,比得上我的命?”

見到此情此景,肖宸有些明白過來。師父之所以買下寵物店,就是因為此處眾山環繞,生氣聚合,風水大好。

沒想到,就是因為風水太好,惹來了不乾淨的東西。

“打擾一下。”二人吵得正難舍難分,旁邊突然傳來一道遲疑的聲音。陳雪娟眼睛一抬,看見一名笑容溫和的年輕人:“這麼熱的天,二位怎麼站在這裡?”

年輕人一襲白衣,袖子微長,身姿如翠竹般挺立。盛夏的熱浪席卷而過,他衣角微揚,竟有一絲清涼。

肖宸臉上的疑惑恰到好處;陳雪娟本來氣得不行,在看到這張臉後,竟也奇跡般的平靜了不少。

“小夥子,你來得正好,來評評理。”見是個年輕人,陳雪娟當即有了底氣。二十幾歲的人,肯定不會迷信——她指向對麵人,腦袋一揚。

“這人每天往彆人家門口潑雞血,你說惡心不惡心!”

“兩位,先彆急。”見對麵人又想回話,肖宸搶先開口:“叔,你這麼做,是有什麼原因嗎?”

他平靜的注視下,中年人聲音也緩和了不少:“小夥子,你不懂。這店鬨鬼。”

“我親眼看到的。晚下班了半小時,寵物店裡就……”他打了個冷戰,竟有些不想再說。

“一開始,我隻是聽見裡麵有磨爪子的聲音,心裡好奇,才趴在人家玻璃門前往裡看……結果。”他咳嗽幾聲:“看到了……看到了無法言喻的東西。”

店裡藏了個怪物,不同於現在任何已知物種的,怪物。

他嗓音低沉,一時溫度竟有些低。撞上鬨鬼現場後,李叔當即屁滾尿流的跑了,可撞邪到底有後遺症——他在自家巷門口鬼打牆了兩小時,還連續發了一周的燒。

從那以後,福彩店的關門時間就提前了半小時。

“他自己眼花。”陳雪娟不信,依舊翻著白眼:“我們都在這兒做生意,怎麼就他有事?去配老花鏡啊。”

女人插著手站著,脖子上的玉佛冷凝溫潤,栩栩如生。收回眼神,肖宸攔住中年人:“叔,姐也沒說錯。再怎麼說,潑雞血也不管用。”

店內的邪氣太過霸道,一看就不是雞血擊退得了的。不過潑雞血向來是傳統解決方式,李叔用這一招也實屬正常。

中年人表情一變;見小夥子站在自己這麵,陳雪娟露出了勝利的神色。

“怎麼都得從根源解決嘛。”沒想到肖宸話鋒一轉:“雞血是嚇不住厲鬼的。”

“你、你願意信我?”習慣了被女人嘲諷,猛地有其他人相信他,中年人明顯沒反應過來。

陳雪娟麵上更掛不住,嘴巴張大:“小夥子,你……”她實在沒想到,這年輕人看似正常,怎麼竟如此糊塗。

“我進去看看。”肖宸說。在中年人阻攔前,已經掏出鑰匙。

見他推開塵封的大門,兩人也反應過來。李叔有些尷尬,畢竟他才在人家店門前潑了雞血;陳雪娟則直接多了:“小夥子,你不是來旅遊的大學生?年紀輕輕就自己開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