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肖宸腳步一頓。
便宜？
他皺起眉, 一臉疑惑。
六萬還便宜？是不是老人家耳朵不好, 把萬聽成了千？
比起肖宸臉上淡淡的疑惑，一旁的保安更是如遭雷擊。他呆立在一旁, 眼神不斷在二者間逡巡。
楞了半晌, 他才哈哈乾笑兩聲，手緊張的捏成一團：“小兄弟也是……也是請來幫忙的哈？”
可惜沒人注意到他。躊躇片刻，肖宸望向徐老爺子，試探著開口道：“那……十萬？”
猛地加價四萬，他自己都有點兒承受不住, 腦袋一陣陣的眩暈。可是對麵的徐老爺子, 眼睛卻越瞪越大……
仿佛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他嘴唇囁嚅片刻，良久才道：“肖、肖大師，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
肖宸滿腦子問號。十萬，在他們那兒都可以付套首付了。怎麼徐老爺子還一副覺得便宜的樣子……
看到徐家大宅的一瞬間，肖宸就知道徐老爺子很有錢。但是再怎麼有錢，一言不合往人臉上砸半套房，在他看來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肖宸一陣心慌，莫名有種哄騙老年人的罪惡感；未曾想徐老爺子擺擺手, 似乎想通了什麼：“肖大師, 等稍後回到宅邸, 我就帶您去聚寶閣。”
他怎麼就忘了, 像肖宸這個層次的大師, 從來都不為金錢所動——徐老爺子痛心疾首。
錢, 對他們而言已經如同廢紙，如果需要，勾勾手指就有人送上一堆。
比起金錢，還是罕見的寶物更能打動人心。
就是不知肖大師需要的是什麼。看他似乎對陣法頗有造詣，應該喜歡陣法材料；但徐家可沒什麼畫陣的寶貝，還是旁邊的龔家，有更多藏貨……
龔世昌還在一邊走著，突然感到一股惡寒；他不由搓了搓胳膊，胡子一吹，眼睛就瞪了過去：“你看我乾什麼！”
徐老爺子悠悠盯著他：“你家那個記載了陣法萬千原型的竹簡，還在不……”
龔世昌有股不好的預感：“乾嘛！”
徐老爺子嘿嘿一笑，湊過去壓低聲音：“我想送給肖大師……”
他急著從損友家裡翹點寶貝，卻沒注意到身後，某隻白澤默默停下了步伐。
似乎聽懂了他們說的話，白澤歪過頭。沒人看見的地方，它身影有一半兒化成了水霧，試探著在空中卷了起來……
把自己弄得跟隻竹簡一樣，白澤搖頭晃腦，已然做好把自己送出去的準備。
不知不覺間，幾人已經到了樓梯口。樓梯間向上延伸，一片漆黑。
聲音就隱隱從上麵傳來。這群作死的少年少女還不知道自己就要被逮住，聲音依舊歡快：“現在我們又回到二樓啦，不知能不能拍到什麼東西呢……”
“這群兔崽子！”保安臉色一變，已經急切的往前追去。
見他走得這麼急，龔世昌一皺眉，幾步便跟了上去；徐老爺子不甘示弱，老當益壯。
幾人的身形紛紛掩映在黑暗中。肖宸回頭，想看雪獅的反應，卻看見了一隻凝在半空中的竹簡……
肖宸：“……你不去嗎？”
被青年以奇怪的目光打量，竹簡好像受到了打擊，霧氣凝結，又慢慢回複了原狀。
耷拉著耳朵，雪獅緩緩搖頭……
樓道一片寂靜。肖宸剛回身往前走，就意識到背後傳來極輕的腳步聲，是雪獅又悄悄跟了上來。
還伴隨著輕輕嗅氣的聲音。
樓梯口到樓上的距離很短，不過幾步，已經到了二樓。
樓道向兩旁延伸。明明幾人都是前後腳，肖宸卻沒看到其餘幾人的身影。
“怪了。”他一挑眉：“走這麼快？”
避免失散，肖宸不由拿出手機，打算和幾人聯絡。
不遠處卻突然傳來嘻嘻哈哈的聲音。教室門被推開——一群少男少女舉著自拍杆，朝天上比了個v。
從肖宸的角度，隱隱能看到一小塊屏幕。手機上不斷有彈幕躥過，旁邊一欄應該是在刷禮物，速度快得他望都望不過來。
“現在我們出來了！”拿自拍杆的是一名反戴鴨舌帽的男生。他一身名牌，應該就是這隻直播小隊的隊長。
沒看見肖宸，他還拉長聲音：“沒有一點異常，就是普通的大樓！一個失蹤人員都沒看到，諸位，這次探險真是沒意思……”
有彈幕叫隊長看後麵。一群人緩緩回過頭，恰在樓道陰影處，看見一名臉色微白的青年……
肖宸不動聲色，站在樓梯口內。見四人朝他往來，他舉起手，說了聲嗨。
“呀——！”
尖叫聲中，四人亂成一團。隊長王駿宏嚇得自拍杆都歪了，母雞似的把剩下一男二女護在身後：“諸、諸位不要怕，胸膛起伏，體征正常，這是個人！”
視線中，青年一臉純良的點點頭。他往前走幾步——步履平緩，一隻手拿著手機，一隻手則拿著個箱子。
王駿宏定睛朝箱子裡看去，見箱內趴了隻軟乎乎的小奶貓，這才鬆了口氣。
“嚇死我了，原來是同行——你是寵物博主？怎麼跑來鬼樓直播？”
肖宸一愣。看了眼掌中巨大的外出箱，他還沒來得及否認，就被年輕人自來熟的笑聲打斷了。
抹開蒼白額間點點細密的汗珠，王駿宏朝肖宸擺擺手：“可惜，這樓裡我們已經看遍了，什麼都沒有。”
他背後，幾人緩緩伸出腦袋。見肖宸身形單薄，一臉無害的站在原地，他們長舒一口氣，紛紛從隊長背後鑽了出來：“嚇死我們了！”
“我還以為是保安……”其中一名留著雙馬尾的女孩說。拍拍胸口，見肖宸自拍杆都沒拿，她笑了兩聲：“我們是131小隊。沒見過的主播啊，你是哪個平台的？”
聲音裡帶了些不自覺的傲。身為字母站最出名的直播小分隊，131小隊隻要一開播，便能穩居第一。
他們的名字早就打出字母站，成為本站的一塊招牌。最厲害的是，還接受過主流媒體的采訪……
眼前這名寵物博主，能碰上131小隊，可真算得上幸運。
雙馬尾笑眯眯的想。被131小隊鏡頭的捕捉到，不論是多小的主播都能漲一波粉。也不知，眼前這名小主播是不小心和他們碰上，還是聽到消息，刻意趕過來的……
見她一臉誌得意滿，似乎在等待著吹捧，肖宸一愣：“什麼是131小隊？”
雙馬尾臉色一僵。
“小兄弟真有意思！”王駿宏哈哈大笑。他也不相信會有主播不認識自己，隻當肖宸是在另類吸粉：“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出去？”
肖宸點點頭。
他大老遠跑到陽天小學來，就是為了把這群人帶出去。現在隊伍十分配合，他不由露出了省心的微笑。
這陣微笑，卻被小隊成員曲解了。鏡頭看不到的地方，雙馬尾哼了聲，輕輕說了句：“我就說嘛，還不是想蹭我們熱度……”
旁邊隊友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小聲些。有些不服氣，雙馬尾歪過頭，恰巧看見肖宸肩膀上停了隻小巧的鸚鵡。
她眸中閃現過興致盎然：“你這鳥長得挺不錯嘛。”
雖然才被肖宸拂了麵子，她卻還是很自來熟。邊說，那手就邊搭了過來，似乎想摸摸看。
小鳥眼睛一睜，陰氣毫不留情的泄露了出來。
見狀，肖宸後退半步，撫了撫小鸚鵡的頭：“它不喜歡彆人碰。”
還沒被摸到呢，它就迫不及待將氣息泄出；要是真沾染在女孩身上，那可不是生場病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再次被肖宸拂了麵子，她眉頭一皺。想到還是在鏡頭下，女孩臉色有些白，負氣的走去了一邊。
見她生氣，身邊的隊友趕緊拉了她一把：“彆衝動。”
鏡頭看不見的地方，女孩冷笑半聲：“就他那樣，一個做寵物博主的，還跑來靈異地點直播。明明是想蹭我們的熱度，卻又想踩著我們上位……”
肖宸沒關注身後人的想法。清點了一下隊伍裡的人數，確認人都到齊了，他手一伸，朝外指了指：“那我們走吧。”
“成。”王駿宏點點頭，朝雙馬尾使了個眼色。
直播不能變得冷清，平時熱場的工作，都是交給雙馬尾的；但此時雙馬尾被肖宸得罪了，一句話也不說，白嫩的小臉瞥向彆處。
王駿宏無法，隻得接過工作：“兄弟，你這麵相不太好啊……”
肖宸有些茫然：“啊？”
“來了來了！”彈幕一時激動。這是131小隊隊長的拿手好戲——隨機看相。
既然敢搞靈異直播，王駿宏也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他的厲害之處就在於，即使全是靠自學，也把麵相學的知識融會貫通，見人就能說上兩句……
不說百分百準確，也總有一大半是能對的。這名誤入直播現場的年輕人，明顯便被王駿宏選中了。
“你運氣真好。”就是王駿宏的隊友，都不由羨慕的拍了拍他的肩：“平日裡隊長抽獎都會轉發破萬呢，能被抽中，那是萬裡挑一……”
“而你直接就碰上了。好好聽我們隊長說的話，這是在為你指點迷津。”
肖宸茫然片刻，好奇的轉過頭：“你會看相？”
王駿宏點點頭。眼前的陌生同行表情冷靜，即使知道了自己的本事，也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不是膽識過人，就是過於遲鈍。
王駿宏不由挺胸抬頭，多看了兩眼肖宸。他咳嗽兩聲，想吸引人注意力：“我看你臉色蒼白，身形瘦削。顴骨發青……”
肖宸正覺得這話莫名其妙的耳熟，就見王駿宏臉色一變：“你得小心。”
王駿宏本來沒把他當回事兒，越看，卻越是心驚。樓裡光線不太好，他最開始沒注意到肖宸的模樣；此時才發現，眼前青年麵容憔悴，眉眼疏離，似乎已經被陰邪之物纏繞已久……
看相這麼多回，第一次碰上傳說中的撞鬼相，王駿宏不由神情一震。
他大力拍了拍肖宸肩膀，神色鄭重：“兄弟，你已經被陰邪纏上了啊！”
此言一出，直播小隊整齊的後腿兩步。他們麵露驚詫，目光整齊劃一的投在肖宸身上，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肖宸被拍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陰氣重？他默默看了眼肩上的小鸚鵡。
這麼說也沒問題，畢竟肖宸身邊跟著的，可全是一隻一隻的妖獸……
“你陰氣如此之深，不該來靈異地點直播啊！”王駿宏說。他似乎已完全將肖宸當做了同行後輩，不停拍著他的肩膀：“兄弟，聽哥一句勸；這次出去，咱就彆再來這種地方了。就算是想漲人氣，也沒自己的命重要！”
肖宸聽得暈暈乎乎。他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隊長已經為肖宸蓋了章：“還好你碰上了我。這樣吧，跟緊點，千萬彆走遠，我保證安全把你送出去，讓你一點兒事都沒有！”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肖宸抹抹額頭上的汗珠。一邊往樓下走，他一邊真心讚歎道：“和我知道的一樣，你懂得還挺多。”
就這麼一照麵的功夫，已經說出不少條條框框。身為一個自學者，王駿宏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不愧是大宏，看的真準……”他背後，隊友們小聲交流著。
“那是。”聞言，王駿宏拍了拍胸脯，接受青年崇拜的視線：“小兄弟，莫非你也對命理玄學感興趣？碰上也是緣，要不要我教你幾句……”
被誇慣了，王駿宏臉上浮現出飄飄然的神色。他正等著青年的吹捧，卻見麵前人一臉的若有所思，正緩緩打量他。
仿佛沒聽到身旁人的話，肖宸緩緩點頭：“腕生血痣，通神得道。雖不怎麼光潔圓潤，但你能有這顆痣，的確容易與道結緣。”
王駿宏一愣。見麵前人負手而立，雖麵色如常，卻莫名有股氣度。
他不由撓了撓臉，意氣風發不見，倒是有些遲疑：“啊，是……是嗎……”
“而且你最近，應該發了一筆小財吧。”麵前人鼻翼黃潤，似乎有偏財入賬；但又眉尾偏散，不善理財。
肖宸收回目光：“賺了錢也存不住，你還是壓抑一下自己，彆這麼隨心所欲，才能細水長流。”
王駿宏愣愣的看著他。他最近的確發了筆小財——身為知名主播，有公司邀請他接廣告，一支就掙了好幾十萬。
但這錢剛到手沒兩天，就被他揮霍完了——王駿宏也不知自己是怎麼花完的。
仔細想來，好像隻是出去旅遊了一趟，又買了幾條項鏈送人……
身為大平台知名主播，人人都以為王駿宏很有錢，可他的錢幾乎都花在了給人買禮物上；此時被肖宸提醒，王駿宏才一個激靈，想起自己計劃了半年的新車，還沒換呢……
“咋了大宏。”直到被隊友拍了拍胳膊，王駿宏才回過神來：“怎麼一直愣著？”
王駿宏搖了搖頭，目露狐疑。
細細品味片刻，他一臉茫然——自己這是……被反向看相了？
“這人說什麼呢？”隊友還在小聲問他：“你沉默這麼久，莫非是被說中了嗎？”
王駿宏半天說不出話來。光是“腕生血痣”這條，他就沒研究過，此時隻能諾諾道：“呃，這個……可能這位小兄弟，也有些研究吧……”
“有什麼研究呢。”雙馬尾卻不買賬。早對肖宸有了成見，青年做什麼，都會被女孩蓋章成抱大腿：“他刻意跑來蹭我們熱度，你又是公眾人物，這些就不能事先在網上查到嗎！”
“對哦！”被隊友提醒，王駿宏豁然開朗。
眼前人隻是個小主播，連靈異地點都敢跟著他們過來，定是缺曝光到了極致；為了博出位，使一些小伎倆也就不奇怪了……
終於找到理由，王駿宏狠狠鬆了一口氣。忽視某些不合理處，他勉強笑道：“我說這人怎麼說的條條是道，原來是調查過……”
肖宸走在最前麵。隱隱能聽見身後幾人的討論聲，他卻不為所動。
這群人怎麼看自己都無所謂，隻要能不亂跑，被他安全的送出去，肖宸就謝天謝地了——整整十萬塊呢，一個人就是2.5萬。
拿出手機，他打算告訴徐老爺子人已經找到的消息，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
“嘟……”
“嘟……”
道道忙音後，肖宸拿下手機，露出了狐疑的目光。一直在他肩膀上安靜休憩的怪隼突然睜開眼，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
“隊長！”小隊那邊也起了騷動。一名眼鏡青年收起自拍杆，正不停拍著手機：“這裡沒信號，直播間連接中斷了。”
肖宸轉過身。那隊長似乎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啊，沒信號了？”
直播事故對一個主播來說，可是不小的麻煩。不想讓觀眾白等，他腳步快了起來：“那我們快出去吧。”
任由幾人腳步匆匆的路過自己身邊，肖宸沒動，隻在原地負手而立。
不同於剛才，窗外的陽光似乎黯淡了些許；整條走廊都被埋在黑暗中，一時間，隻剩幾人匆匆的腳步聲。
王駿宏撫上門把，試著拉了拉：“不行，拉不開！”
“他們竟然把門鎖上了？！”雙馬尾驚訝道。直播已經斷開，她跺了跺腳，不再顧及形象：“怎麼能這樣！就是再不對，都不能把我們鎖在裡麵啊……”
聲音裡滿是憤憤。王駿宏拍拍她肩膀，眉頭一皺：“沒事，我們從窗戶出去……”
“不用看了，門沒鎖。”青年的聲音卻在背後傳了過來。
眾人轉過頭。
肖宸站在幾人身後，肩上的小鸚鵡已經睜開了眼睛。與那隻鸚鵡對視，幾人渾身一僵，紛紛感到一股惡寒。
見幾人望來，肖宸咳嗽半聲，以吸引注意：“是有東西，不想我們出去。”
有東西不想讓我們出去……
話語裡透著一股冰冷的味道，意識到這話意味著什麼，幾人渾身一冷。
眾人視線中，肖宸簡短道：“不要亂跑。這棟樓都是那家夥的，既然它不想我們走，我們就肯定不能從大門出去……”
“你誰啊！”雙馬尾卻是不服氣了。當著肖宸的麵，她眉頭一皺：“不就是個蹭熱度的小主播，還敢在這裡指揮起我們來了……妖言惑眾！”
邊說，她轉身就往一旁的醫務室跑。醫務室裡有窗戶，離地麵不過一米的距離，隻要推開就能出去。
“彆衝動！”肖宸想把人喊住，雙馬尾卻根本不聽她說話。不止是雙馬尾——見她走了，另一個女孩兒也趕緊追了上去：“小四，等等我！”
眨眼間，十萬塊已經跑了一半。兩名女性已經拉開了醫務室的門，131小隊頃刻便隻剩兩個大男人。
二人對視一眼，也打算往那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