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打了個酒嗝。
濃烈的酒氣擴散。它身軀極廣,輕易便能擋住大片熱浪,此時車內隻餘一片冷光。
那雙泛黑的瞳孔反射出微光,平靜地望進來。眼神一片朦朧,不似讚同也不似反對。
“師叔喝醉了。”頂著肖宸奇妙的眼神,應智淵上下打量著他:“他是為你來的。”
瘋道人出走數十年,一朝回歸,竟是為了自家徒弟。即使對方以權謀私,小對方一輩的應智淵,也隻能老實肩負起解釋的責任:“他讓我們往這邊走,自己先去抓紙人,然後再趕來山上……”
“師父他……”竟然會對我這麼用心。
肖宸眸光微動,簡直受寵若驚——窗外以慈愛目光盯著自己的這條龍,真是半世瘋癲、壓榨自己幾個月、還擅自收了天價學費的師父本人嗎?
“千裡迢迢跑來找我,不會是又被人討債了吧……”一朝被蛇咬,肖宸悶聲低估。
敏銳的捕捉到這句話,黑龍臉上浮現顯而易見的鬱悶。它須發一抖,竟試圖擠進車裡,當麵與肖宸對峙。
“師叔彆,我這車可經不起折騰!”應智淵嚇得一頭冷汗,趕緊把它攔下。肖宸也很給麵子的沒有追問,順勢思考起其他事來:“師父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堂堂一條龍,是怎麼能混進應家,還成功混到如今這個地位的?
從未聽說過找人類拜師的異獸。更何況,傳說中的應家,還是那場大戰的領頭羊之一……
“師父他真的是龍?”正主意識不清,肖宸隻能寄希望於應智淵:“他怎麼會加入應家?”
與小鳥筵青他們不同,瘋道人身上隻有酒味,並無異獸身上的腥氣。實在無法想到朝夕相處半年的師父是一條神獸,肖宸眼神微動:“我聽說,應家有禦龍的能力,莫非指的就是我師父……”
應智淵長歎一聲。終於把龍嘴推出窗外,他搖了搖頭:“不是禦龍,是化龍。”
肖宸嘴巴大張。輕描淡寫丟下顆重磅炸.彈,應大師以極快的速度瞥了筵青一眼:“這是應家數百年前得到的贈禮。雖然除了第一任,應家世代所化的龍都沒有雙角,但祝福卻已在血脈裡傳承。每代資質最好的那人,能在實力最巔峰時變為龍身。”
是誰給的贈禮,他卻也沒說。
筵青不動聲色。見他一點兒反應也沒有,應智淵又指了指自己:“現在有資質的,按理說共三人——我,師叔,還有應許昌。不過應許昌年紀尚小,我又被家族事務絆住鮮少修煉,真正能化龍的,隻有師叔一人。”
化龍……
怪不得應家的龍,已有十年都沒出現——原來是正主跑路了。終於反應過來,肖宸緩速與師父對視。
與他四目相接,不知道徒弟是在鄙視自己,黑龍似乎十分得意的咧嘴笑了一下。
見他倆互動,應智淵微微一笑:“他千裡迢迢趕來幫忙,除了在意你這個徒弟,也有其他原因。”
肖宸沒說話,靜待應智淵開口。
“現在山上正打得不可開交,陰邪卻自始至終沒有出現……”應智淵如他所願:“如今楊家已不適合再作為根據地。我想邀請您——和身旁這位筵先生,來應宅一聚!”
說完,便十分緊張的閉上嘴,靜待二人反應。
筵青就不說了,與應宅有千絲萬縷的羈絆。至於肖宸……
依稀記得第一次看到對方所繪陣法時的驚豔,應智淵精神一振。更何況,此人是師叔的愛徒,按輩分來算應該是自己的師兄弟。
位高權重,應智淵已許久沒見到同級的人物。即使對方是個才接觸玄學一年的半吊子,他也沒打算就這麼輕視。
見肖宸久久不說話,他不由繼續勸道:“楊家的藥,我們有解法。不過配方十分複雜,也許需要您的幫助。”
應大師直切重心,話語真誠,雙眸沒有絲毫閃躲。肖宸卻直覺沒這麼簡單:“還有呢?”
應智淵訕訕一笑。意識到瞞不過肖宸,他乾脆和盤托出:“還有,您身邊的這位筵先生——我想和他單獨談談。”
話題被引到小蛇身上。青年好奇的視線中,筵青已毫無波動的垂下眼:“談什麼。”
男人雙手搭在一起。他骨節分明,近乎透白,在兩人視線中又揉緊了些。
從出生起就沒見過同類,他還是第一次看見窗外的偽龍。自己的身世似乎近在咫尺,不過筵青並不在意。
對應家絲毫沒有興趣,他抬頭與某人對視。
排在第一位,自始至終也隻有那一人而已。
“要說什麼,就在他眼前說。”
肖宸一愣。對方眼神深邃,卻又清澈得一眼能望進池底。語句是那麼鄭重,生怕有一句隱瞞惹得他不高興般,如此的和盤托出。
仿佛有風拂過池底。癢意在心底漾開的同時,肖宸不由自主坐得端正了些。
就像正視對方的重視,他也鄭重其事的挺直背。
應智淵也沒想過筵青會這樣回答,囁嚅著遲疑道:“這……”
車已緩速往山下開去。山路滿是崎嶇,當黑龍重回雲巔,車輪發生顛簸,肖宸的心似乎也跟著抖了一下:“沒事。”
頂著二人目光,他趕緊擺手表明立場:“也不是非要在我麵前說。”雖然完全壓不住好奇心,但他更希望小蛇能做出自己的選擇。
應智淵感激的望了他一眼。男人冰涼的眼神中,應大師嘗試做最後的努力:“你就不想變強嗎?不好奇……自己究竟是誰?”
筵青瞥了他一眼。應智淵對小蛇的態度,稱得上殷勤——肖宸剛在思考小蛇清清白白從蛋裡孵出來的能有啥身世,就突然想起了筵青發間的一雙尖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