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2 / 2)

程然的第六感還真是準。

傅沉猶豫了一下,點頭。

何止比這個長。

上輩子顧舟死後,他魂牽夢繞了整整十四年,他一度認為是自己的不作為害死了顧舟,並因此自責懊悔,每每想起這件事就徹夜難眠,每每閉上眼,顧舟吐著血倒在他眼前的畫麵就一遍遍循環播放,揮之不去。

“你恨我嗎?”他忽然問。

“什麼?”顧舟一怔,“恨你?恨你什麼?”

傅沉恍然回神,才反應過來自己一不小心,竟問出了許久不敢問出口的話,忙道:“我是說……你會怪我嗎?會不會後悔?如果你沒救我,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你不會受傷,身體不會變得這麼差,也許就不會遇到任軒,不會……遭遇那些事。”

顧舟聽著,發現他的聲音在顫抖,看到他身體微微繃緊了,仿佛因即將聽到的答案而緊張不已。

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傅總居然會因這種事而緊張,這讓顧舟心情複雜:“這個問題很多人問過我。”

傅沉抬起頭來。

“不論是誰問,不論再問多少遍,我的答案都是一樣的——我不後悔。”顧舟漆黑的眼眸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我衝上去的時候沒有考慮後果,那麼以後也不會考慮,是我做出的選擇,我就一定不會後悔,這是我的行為,說到底與你無關,你大可不必因此而覺得愧對於我。”

“相反,我還要感謝你,你並沒有義務給我那筆錢,但你給了,我往後所有的治療費用都是用的那筆錢,如果沒有它,我過得會比現在更差也說不定。”

“顧舟……”傅沉嗓音近乎哽咽,他眼睛微微地泛了紅,他看著對方,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可千言萬語,最終卻隻變成兩個字,“……謝謝。”

“傅總,”顧舟調整了一下姿勢,朝他傾身,“四年前我救了你一命,四年後的今天你又從任軒手下救了我一命,咱們是不是算扯平了?”

傅沉想了想:“嗯。”

“所以,我們誰也不欠誰的,誰也不需要覺得愧疚。”顧舟說著,忽然話風一轉,“那上次你借這個理由套路我跟你約會的事,是不是也不作數了?”

傅沉微怔,隨即無奈一笑:“是。”

他的心情似乎因這句玩笑話而輕鬆了很多,長期以來壓在心頭的石頭就在顧舟三言兩語間灰飛煙滅,他精神放鬆下來,緊繃的肩線也因此而舒展。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他太過狹隘,把顧舟想得太小氣了。

顧舟怎麼可能會跟他計較這些。

“那我們不妨從零開始,你放下你的報恩計劃,我也就當我們是相親認識的,我們就像正常人那樣戀愛,不要天天把什麼愧疚、懊惱、悔不當初之類的東西掛在嘴邊上,你看可好?”

傅沉唇邊的弧度又加深了一些:“好。”

“那既然身份地位對等了,信息是不是也該對等?”顧舟又說,“你對我了解得這麼透徹,偷偷摸摸關注了我四年,我卻幾乎對你一無所知,除了知道你是那個大名鼎鼎的傅家掌權人,和你詭計多端……哦還有你養了條狗外,其他的事你全都沒跟我說過,這可不像是對待戀愛正確的態度吧,傅總?”

傅沉似乎沒料到一直在下套給顧舟鑽的自己也會一不小心掉進顧舟的圈套,他因此而愣了三秒鐘,隨後無奈笑了,用指尖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你確定嗎?關於我的事情,可是很複雜的。”

“你不老實向我坦白,我怎麼答應跟你結婚?”

“好吧,”傅沉屈服了,“你想從哪裡聽起?”

“就從你們傅家的動蕩開始說吧,”顧舟給他起了個頭,“你說你父親去世,你的幾個叔叔為了大權爭得不可開交,那為什麼最後的家主不是你的叔叔,而是你?”

“因為……”傅沉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還是因為那件事,我懷疑高空墜物是謀殺——當時我在那裡等我二叔派來接我的車,中途接到了三叔的電話,在電話裡我跟他吵了起來,所以才沒聽到你讓我躲開。”

他好像不太願意回憶這些,皺了皺眉:“我父親是長子,在他下麵還有四個弟弟,我二叔可能是年紀大了,想和妻女頤養天年,所以當年並沒怎麼參與爭奪,我當時留學歸國,一直都是和他聯係。”

“我三叔是個笑麵虎,四叔陰險狠毒,而小叔是私生子,他對傅家的家產沒有興趣,但他和他父親有仇,致力於搞亂傅家,在各種可能的地方暗中添亂。”

“所以當時基本是我三叔和四叔在爭,而我是我父親獨子,對他們來說自然構成威脅,‘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們兩個明爭暗鬥了幾十年,卻在那個時候化乾戈為玉帛,聯合起來一致針對我。”

顧舟才聽到這,已經開始混亂了,傅家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傅沉:“其實我對那些家業根本不感興趣,我選擇出國留學,就是不想卷進他們的紛爭,我以為我的意圖已經表現得夠明顯了,但他們依然不打算放過我,甚至連我父親去世的消息都瞞了我兩個月,唯恐我知道以後提前做出什麼準備,他們在我回國當天告訴我這件事,想打我一個措手不及。”

“出事的那天,其實我上午剛下飛機,因為還沒搞清楚家裡什麼狀況,就自己定了個酒店,後來聯係上我二叔,他說派司機接我去他那裡,事發地點再往前走三十米,就是我們約定的地方,偏偏在那時候,我三叔突然給我打來電話。”

“所以你認為,是你三叔要謀殺你?”顧舟問。

“我也隻是猜測,沒有抓到證據,”傅沉說,“我甚至還懷疑過我二叔也與他們串通,但後來經過調查,又排除了,隻能確定我三叔和四叔在密謀一些事,具體是什麼不得而知。”

“最終那件事隻能以‘意外’定性,但不論它究竟是意外又或是必然,都警醒了我,有人正對我虎視眈眈,於是我為自保,開始了反擊。”

顧舟已經有點料到他接下來的話了,果不其然,傅沉說:“我發現我三叔和四叔合謀針對我以後,就開始挑撥離間,我收買了我小叔——他的目的是搞亂傅家,不論傅家的誰,所以他很容易就答應了我。這個過程長達一年,事情太多,我沒法一一跟你說明白,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以後倒是可以講給你聽。”

顧舟突然不是很想聽了。

他沉默了一下,道:“最後的結果呢?”

“最後結果就是,我三叔和四叔間的矛盾重新爆發,我四叔是個做事不計後果的人,他被逼得急了,居然直接給我三叔製造了一起車禍,三叔重傷沒死,但成了植物人,至今還躺在床上。”

“於是我順手把四叔買凶¨殺人的證據提供給警方,把他送進了監獄。”

顧舟:“……”

他一時間有點找不到自己的舌頭,不知道該給予怎樣的評價,隻得道:“那你小叔呢?”

傅沉:“我小叔其實頭腦比較簡單,心思也很單純,他看到他的兩個哥哥落得這種下場,當然高興,覺得跟我的交易沒有白做,我就趁機請他喝了幾次酒——現在他是我的人了。”

顧舟有些恍惚,覺得自己對傅沉的了解確實深刻了一些,但還不如不了解。過了好半天,他發表了和程然非常接近的看法:“你們豪門真亂。”

傅沉點頭:“謝謝。”

他見顧舟的表情不太對,唯恐自己給對方留下壞的印象,忙往回找補了一句:“我真的隻是自衛。”

顧舟:“哦。”

隻是自衛,把三叔和四叔一個弄成了植物人,一個送進了監獄。

隻是自衛,年紀輕輕就成了傅家家主——把所有的東西都捏在手裡,確實也算是一種自衛。

說起來,傅沉當時揍任軒的時候也是正當防衛,一不小心就給任軒防衛斷了三根肋骨,掉了兩顆牙,臉上還縫了八針。

雖然任誰看了都要說一句打得好。

病房裡的空氣忽然安靜下來,安靜到有些尷尬,半晌,顧舟終於開了口:“我覺得結婚的事我還得考慮一下。”

跟傅總這樣的人結婚實在是有點風險,他得考慮一下要不要承擔。

“……不急,”傅沉喉結滾動,有些慌亂地站起身,“你慢慢考慮,考慮多久都行,我先去……把這些碗刷了。”

他幾乎是逃進了洗手間,顧舟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笑起來,又不想被他發現自己在笑,隻好用力捂嘴。

結果這一憋就牽扯到了傷口,他克製不住地開始咳嗽,一邊忍笑一邊咳,彆提有多辛苦。

洗手間裡的水聲立馬停了,傅沉緊張地看向他:“怎麼了?不舒服?”

顧舟連忙衝他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過了好半天才把咳嗽壓下去,差點憋岔了氣。

隨後他掏出手機,點進微信,修改了傅沉的備注。

把【傅千層】改成了【傅自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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