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在池子裡劈裡啪啦地響,顧舟看到某人一言難儘的表情,搭住他的肩膀笑了∶怎麼,我們傅總,長到三十歲沒殺過魚?
傅沉神色複雜∶好像.…..沒必要我親自來。
那就是真沒殺過。
顧舟笑得更開心了,拎給他一把殺魚刀∶來吧,你沒殺過,總看彆人殺過,這種事情,當然是看一遍就會的。
傅沉抿唇。
傅總為自己一句凡爾賽付出了代價,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又不能再收回來,隻好硬著頭皮上,把魚從池子裡抓出,按在專門用來殺魚的菜板上,用刀背去敲魚頭。
這條魚不小,力氣也挺大,換成顧舟自己也沒把握一定能按得住,但這魚到了傅沉手裡,好像真的變成了砧板魚肉,一隻手就將它按得死死的,一刀下去,魚抽搐了兩下,頓時沒了動靜。
顧舟看著那條已經歸西的魚,不禁對他刮目相看∶厲害。
傅沉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麵上依然看不出有什麼表情,確定魚已經死了,他開始給魚刮鱗,然後開膛破肚。
你小心點,彆把苦膽弄破了,顧舟說,魚鰓也要去乾淨。好。
魚肚子一打開,魚腥味頓時更重,傅沉忍不住皺眉,屏住呼吸把魚肚子掏乾淨,放到水龍頭底下去衝。
顧舟見他臉色不太好看,問道∶怎麼了?要不我來?
……沒事,傅沉忍住不適,一氣嗬成把魚徹底收拾乾淨,有點受不了腥味。
顧舟趕緊把廚房窗戶打開,把收拾魚弄出來的垃圾拿去扔掉,回來的時候,廚房裡的味道已經散了不少,他看到傅沉洗了洗手,臉色稍微好了一些。
受不了魚腥味也不至於反應這麼強烈,顧舟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你不是是血吧?沒有,傅沉呼吸了一會兒新鮮空氣,慢慢緩過來了,單純受不了那種味道。
又是我給你留下的心理陰影?顧舟試探著問,但是血腥味和魚腥味好像也不太一樣。所以這不是還能忍嗎,傅沉歎氣,輕一點沒事,太重了就覺得惡心,不過,勉強可以克服。
顧舟有點後悔讓他殺魚了∶你怎麼不早說。
傅沉不接他話茬,又仔細把魚清洗了一遍∶你要做什麼魚?鬆鼠厥魚,吃過吧?當然。
那看沒看過怎麼做?
傅沉從自己的記憶中檢索了一圈,坦誠道∶小時候好像看過,但是太久了,記不清了。
顧舟想來也是,既然受不了魚腥味,肯定也不會關注彆人做魚的具體步驟,知道怎麼殺已經很不錯了,於是他上前一步∶我教你。
他接過刀,放慢動作給他示範,先弄了魚的一半,隨後問道∶看會了嗎?會了。那你來...
顧舟一句話還沒說完,傅沉已經站在他身後,握住了他握刀的手,現學現賣,開始給剩下的半條魚切花刀。
顧舟整個人被他圈在懷中,心說給聰明人演示就是省心省力,一遍就能看會,但是……倒也不必用這種姿勢證明他真的會了。
傅沉就這麼握著他的手,把魚徹底改好刀∶這樣對嗎?
他聲音就在耳邊,顧舟甚至能感覺到他聲帶的振動,這讓他大腦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怔愣片刻才回過神,看向菜板上已然切好的魚∶.…不錯。
傅沉回應了一聲嗯,然後就待著不動了,顧舟被他抱著,也動彈不得,隻好道∶還不放手?
再讓我抱一會兒。傅沉閉上眼睛,就是不肯鬆開,他呼吸著顧舟身上熟悉的氣息,直到內心完全平靜下來,這才鬆手。
還需要做什麼嗎?他又問。不用了,你去歇著吧。那我去洗個澡。
顧舟看著他離開廚房的背影,心情有些複雜。
傅沉的PTSD果然有夠嚴重,單單聞到腥味都會覺得不適,不過……既然能夠嘗試克服的話,是不是意味著他的情況其實在慢慢好轉?
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都沒做出過任何走之類的舉動,傅沉的焦慮症也沒再發作,但他知道傅沉並沒有痊愈,他們隻是在回避那個誘因,甚至算不上是治療。
傅沉還是會定期去做心理疏導,但是顧舟也清楚,心理治療的作用隻是聊勝於無,想靠這個治好他根本是不可能的,那麼除了長期服藥以外,唯一可行的方法或許隻有徹底克服那段心理陰影才行。
溶司了:
顧舟又想起上次傅沉強行回憶時候的反應,不禁歎氣,心裡隻剩下算了倆字。
他現在隻能寄希望於自己的陪伴能讓那些創傷漸漸淡化,一年不夠,還有五年、十年……反正以後的時間還很長,總有一天能讓他真正痊愈吧?
傅沉洗完澡出來,就看到顧舟站在廚房裡若有所思,他靠近對方∶做飯還走神?啊,顧舟迅速回魂,這不是在等油熱呢嗎。
他同時開了三個火,分彆在燉肉、蒸東西以及準備炸之前處理好的魚,傅沉皺眉道∶你小心點,彆燙著了。
放心吧,顧舟對自己很有信心,你去把碗筷擺了,這魚弄好我們就開飯。好。
香氣已經從廚房滿溢出來,肉香濃鬱,剛才殺魚的腥味是一點也聞不到了。
傅沉擺好三個人的碗筷,又準備了一點飲料。
廚房裡傳來呲啦一聲,應該是魚下鍋了,傅沉聽這動靜,實在擔心某人被熱油濺到,又折回去看,隻見顧舟正神情專注地炸著那條魚,傳來連續不斷的喂啪聲。
顧舟沒留意到傅沉回來了,繼續把魚炸完,擺在盤子裡,又燒好料汁澆在上麵,準備喊傅沉來端菜時,才發現他原來就站在身後。
顧舟愣了一下道∶拿去吧。
所有菜準備完畢,顧舟關了火,從冰箱裡拿出已經醃入味的黃瓜,撈了一盤肉,再把蒸好的八寶飯倒扣出來,共兩葷兩素一飯一湯。
等到把菜—一上桌,坐下來時,他才發現自己有些累了。
還好他這段時間一直有在鍛煉,不然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準備完一桌年夜飯。
顧秀霖看著這一桌菜肴,忍不住誇他,伸手摸摸他的頭發∶我們小舟真能乾。
顧舟笑了笑,心說他不光能乾,還能被乾,視線一掃,看到手邊放著的杯子,杯子裡已經倒滿不知道是什麼的液體,無色透明。
他看到杯壁內側不斷冒出的氣泡,就知道這玩意肯定不是酒。又拿起杯子聞了聞——嗯,雪碧。
顧舟歎氣,心說白高興了。他就知道傅沉不會好心給他喝酒。
他舉起杯子∶來吧,祝我們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碰完了杯,他喝一口雪碧,覺得這玩意就是不帶勁,不如喝酒。
隨後,他餘光掃到有什麼東西正在接近他們,低頭一看,是傅重。傅重抬起頭,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他。
沒你的份,顧舟冷漠道,今天沒時間給你做狗飯,去吃你的狗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