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在心裡祝福你們幸福,想著也許這個人雖然遊手好閒,跟了你之後真的會對你死心塌地呢,有個人照顧你,也是好事。
“你們結婚的時候,我甚至偷偷到過你們的婚禮現場,我看到你一臉幸福,覺得你們應該會好好地在一起,便又偷偷離開了。”
“後來,你辭掉了工作,又不常出門,我想關注你,卻也沒有太多機會,於是我想著你已經成家,我再像以前那樣關注你也說不過去,就慢慢將你淡出了我的視野。”
“直到一年多以後,一次偶然,你以前的經理在超市碰到你,覺得你有些悶悶不樂,就上前跟你搭話,問你過得好不好,你嘴上說好,她卻覺得你比以前憔悴了很多,放心不下,把這事轉告了我。
傅沉說到這裡,頓了頓∶“那份工作,是我給你安排的。”
雖然顧舟沒提他今天去公司碰到葉虹的事,但顯然傅沉自己主動不想瞞了。
顧舟對此沒什麼反應,隻道“然後呢”
“我讓葉虹再多關注你一下,還在那個時間去那家超市,看能不能再碰到你,果然又見過你幾次,你還是什麼都不肯說,但臉上的憔悴騙不了人,甚至有一次,他看到你嘴角有點青,問你是不是被打了。”
顧舟已經不太記得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或許是某一次任軒喝酒以後撒酒瘋,跟他起了衝突,動手打人。
但那時候的任軒事後還會跟他道歉,他盲目相信他,覺得隻是一次耍酒瘋而已,夫妻之間不可能沒有摩擦,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你說沒有,但我已經意識到你肯定是被打了,我很擔心,可我依然沒有插手。”
傅沉深吸一口氣∶“我讓葉虹再三詢問你,需不需要幫助,全都被你拒絕,次數多了,你乾脆不再選擇那個時間去那家超市。我不放心,又聯係了那附近所有你可能去的超市,告訴他們的老板,如果有看到你再帶著傷進來,就想辦法讓你去醫院。”
那之後一段時間,你都沒有什麼事,我還以為是我想多了,這事該過去了,結果就在我快要放鬆下來的時候,有一天,其中一家店的老板告訴我,他今天碰到你了,看到你額頭有傷,不知道是怎麼弄的,勸你去醫院你也不聽,最後隻能放你走了。”
“可我還是沒有直接插手,現在想想,我為什麼要那樣迂回委婉?我已經知道你肯定受了委屈,知道任軒是個什麼東西,為什麼不直接聯係你,或者派人堵到你家門口,把姓任的叫出來好好談談,要麼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拆散了你們,倒也好過後來發生的那些事!”
傅沉越說越激動,居然一拳砸在茶幾上,玻璃水杯重重一跳,幾滴水灑了出來。
顧舟被他嚇到,抬頭看他,隻見他眼睛通紅,胸口起伏,不住地喘著氣。
他立刻道∶“這些都不怪你,彆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說白了,是我軟弱無能,我戀愛腦,總想著我能挽回我和任軒的感情,我遇到任軒不是我應該,可我被他那樣對待依然對他抱有期待,是我活該,我不怪任何人。”
傅沉搖了搖頭,一隻手按住自己的太陽穴∶“你不懂。”“我不懂什麼”
“你遇到任軒時,不過是個大學畢業的學生,心思單純,所以被他蒙騙,可我看得清楚。我看得清楚,卻沒提醒你,我明明有這個能力,那我為什麼不去做?”
……你怎麼沒做?顧舟皺眉,你已經暗示我那麼多次了,後來的劉律師,也是你找的吧?你對我已經仁至義儘,你根本不欠我什麼,是我拒絕了你的好意,跟你沒有半點關係,為什麼一定要把責任扣到自己頭上
“我不知道,”傅沉說,“也許你說的對,每每我詢問我的理智,它也是這樣告訴我的,但我的良心不認可這個回答。如果仔細追究,你救過我一命,導致身體變得很差,因為身體差而自卑,在最無助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遇到了任軒,他對你一點點好意,當然會讓你對他產生好感,他不介意你的身體狀況,所以你對他心存感激。”
顧舟幾乎氣笑了“你真是……”“你敢否認嗎”顧舟無話可說。
“所以,一切的根源是我,如果沒有我,你會過著和普通人一樣的生活。既然我受過你的恩情,又有能力讓你擺脫困境,我為什麼不去做,或者說為什麼做得不夠多?難道我以一句我嘗試過了’來欺騙我自己,就可以放下良心,萬事大吉了嗎?”
顧舟有些煩躁我們能不說這個了嗎
“好,”傅沉倒是很乾脆地答應了,“就像你這輩子痛改前非,果斷甩掉任軒一樣,我也告訴我自己,這次我要早一點,再早一點,我絕對不允許以前的事再次發生。”
他慢慢地呼出一口氣,不知道話題偏到了哪裡,過了好一會兒,才回到正題∶“程然說完那句話,再沒問彆的,隻跟我說,他要去通知你母親,他擔心她得知這件事後情緒崩潰,在路上出事,所以決定親自去一趟,把她接來燕市。
顧舟心裡一抖。
程然要去接他母親,那……
“那兩天我一直守在醫院裡,因為不是你的家屬,甚至無法領走遺體,直到兩天以後,程然帶著你母親回來……”
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我以前是見過她的,雖然隻見過背影,但那天我看到她時,覺得她好像比當年蒼老了十歲。我看到她泣不成聲,看到程然默然不語,心裡想著,我應該再為你做點什麼。”
“以前有機會我沒有抓住,該做的沒有做,現在,我不能再袖手旁觀了。”
傅沉眉頭緊緊皺著,吐字越來越艱難,一字一句都非常痛苦∶“我和程然一起給……辦了後事,遺體火化的那天,是……是我去的,我買了塊墓地,就在……
傅沉說著,已經開始省略你,突然,他五指用力按在茶幾上,渾身顫抖不止,緊接著猛地起身,走向寫字台。
顧舟瞬間意識到不對,忙追上他∶“傅沉!”
傅沉一把拉開抽屜,翻出之前吃過一次的那瓶藥,倒出一粒,居然也不就水,直接吞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