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吃力地張開眼皮,從鼻子裡應了一聲嗯。顧舟鬆一口氣。
他把對方扶正,用掌心貼上他的臉頰∶還好嗎?
傅沉看起來憔悴極了,眼中有深深的疲憊,半晌,他才虛弱地吐出字句∶死不了。
什麼叫死不了?顧舟皺眉,拉著他的胳膊環過自己肩膀,起來。
傅沉沒什麼勁兒,顧舟扶他有點困難,但還是掙紮著把他放在了書房沙發上,鬆口氣道∶真不用去醫院?
傅沉搖頭。
好吧。顧舟不再堅持,給他倒了杯溫水。
如果把前世的時間也算上,傅沉的病史恐怕得有十幾年,對自己的身體應該還是有數的,他姑且信他,今天就算了,以後再去醫院。
傅沉恢複了一些體力,但手還是抖,他慢慢坐正了身體,對顧舟說∶把藥拿給我。
剛才吃的藥吐了,等於沒吃,顧舟把寫字台上的藥拿給他,傅沉接過,將瓶口磕在掌心,—下子倒出來好幾粒,他卻好像全無所覺,繼續磕藥瓶,嘩地一下倒出來一把。
顧舟看得心驚肉跳,剛放下一些的心又提起來,揚聲道∶傅沉!你彆亂吃藥!
傅沉頓了頓,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乾什麼似的,又把藥重新塞回去,掌心的藥片越來越少,五粒,四粒……最後留下了三粒。
顧舟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你這樣不行!……我有數。
顧舟不肯鬆手,傅沉猶豫了一下,隻好又把藥收回去一片∶水給我。
你這樣和上輩子亂吃藥又有什麼區彆?顧舟皺著眉,你不是說,不想再變成那樣了嗎?不是亂吃,不能再比這個少了。傅沉見他半天不撒手,乾脆將藥片換到另一隻手上,送進嘴裡,自己拿了杯子就水吞服。
你…顧舟又是生氣又是著急,至少也要問過醫生吧?
好,傅沉從沙發上找到自己的手機,當著他的麵撥了一通電話出去,對那邊說,你現在過來一趟,嗯,我家。
隨後把手機扔在茶幾上∶叫了。顧舟無言以對。
傅沉好像是精疲力儘,一句話也不想多說,醫生沒到,藥也還沒發揮作用,他不敢閉眼,覺得應該做點什麼分散一下注意力,索性打開筆記本電腦,隨便找了一部電影看。
他把音量放大,電腦裡傳出英文對白,他將胳膊肘拄在膝蓋上,居然真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顧舟知道他在分散注意力,沒再說什麼,隻在他旁邊坐下,握住他一隻手。傅沉手還是涼,但比起之前已經好很多了,脈搏也平複下來。
顧舟陪他看電影,實際也不可能看得進去,目光時不時瞟向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在心裡祈禱醫生趕緊過來。
四十分鐘以後,一個男人風風火火地趕到了,顧舟打開反鎖的書房門,放他進屋,就見對方皺著眉頭,視線越過他投向傅沉∶上午才跟我說你要結束心理治療,下午就犯病,你是不是在耍我?
傅沉沒搭理他的話茬∶坐吧。聲音有點中氣不足。
三言兩語,顧舟已經斷定這位醫生就是負責給傅沉做心理治療的那位,也就是谘詢記錄裡的M,他主動跟對方搭話∶怎麼稱呼?
哦,我姓孟,你叫我孟醫生就行。他的視線在顧舟身上打量了一圈,你就是顧舟吧?
顧舟還沒自我介紹,已經被他猜出了身份,有些驚訝∶您見過我?中午他去接傅沉的時候,好像沒跟辦公室裡的人對上眼。
沒有,孟醫生笑了笑,衝他伸手,不過不難猜到,幸會。
顧舟跟他握了手,看向傅沉。
在谘詢記錄中,傅沉一開始確實沒告訴心理醫生他的名字,但後來還是說了,所以孟醫生知道他也不意外。
孟醫生跟顧舟客套完,斂了神色,衝傅沉一挑下巴∶叫我來乾什麼?你不肯吃藥,我也治不了你,過來了也是乾瞪眼,單純的心理疏導對你根本不起作用,你自己也知道的。
傅沉沒說什麼,指尖點了點桌子上的藥。
孟醫生微微皺眉∶這是肯吃了?傅沉搖頭。那你到底…
我想試試,傅沉垂著眼,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神色已經接近平靜了,之前你說過的那個.……暴露療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