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三更合一) 我信你,你也彆……(1 / 2)

滄瀾道 墨書白 24309 字 8個月前

“你!”

“好好好, ”見洛婉清動怒,秦玨趕緊道歉, “是我不是。開個玩笑,但真的是糖丸。”

“下次再和我開這種不著調的玩笑,彆怪我不客氣。”

洛婉清收了手,冷聲道:“過來,給我修補經脈。”

“是是是,”秦玨撐著自己從桌上起來, 跟在洛婉清身後,道歉道,“是我輕浮。不過你真給我吃的是毒藥啊?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藥平日沒有感覺, ”洛婉清脫鞋上了床榻,看著秦玨上床,兩人盤腿對坐, 洛婉清認真解釋,“但毒發時全身劇痛,由內而外開始腐爛,半個時辰後化作一灘血水,痛苦不堪。”

“這麼可怕?”秦玨認真詢問, “那怎麼解毒呢?”

“一月一顆解藥排毒, 七個月徹底排出。隻要你無害我之心,我會準時給你藥。”洛婉清說著, 抿了抿唇,終於還是解釋,“筋脈一事關重要,我不能隨便托付彆人。”

“好罷,可以理解。”秦玨點點頭, 一副寬宏大量的模樣道,“我是一個有涵養的人,我原諒你。我會讓你知道,人間尚有真情在。來,把手給我。”

說著,他朝著洛婉清伸出兩隻手,洛婉清將手放到他手心,聽他道:“你閉上眼睛,先感受一下我的真氣,而後跟著我的真氣走。”

說著,洛婉清就感覺一股暖流從秦玨手上遊走過來,那暖流很溫柔,它極其精細的爬過她的筋脈一路遊走,來到丹田出,引著她的真氣,緩慢流入筋脈。

那股暖流被控製得很精準,它在她的筋脈中舒展開,包裹著她的真氣,引導著來到筋脈破損處,緩慢流淌而過。

洛婉清整個人都仿佛是被泡在溫水裡,真氣所過之處,一切都舒展、修複。

“你聽我的口訣。”秦玨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抱元守一,氣生丹田,專氣致柔,蕩塵去垢……”

秦玨內功似乎出自道家,大氣中正,和柳惜娘的路子完全不同。

洛婉清聽著秦玨的話,按著他的要求,跟隨著他的引導,小心翼翼去修複破損的筋脈。

她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秦玨說“可以了”的時候,她睜開眼,發現已經是半夜。

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周身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都是虛汗。對麵人也比她好不到哪裡去,麵色發白,看上去似乎一碰就倒。

隻是神色如常,見她睜眼,笑了笑道:“日後每一夜,你都可以這樣自行打坐,循序漸進,等到東都前,你就能修複好自己的筋脈。”

洛婉清沒說話,她試了試剛才修補的筋脈,當真沒有什麼問題。

秦玨打量著她,見她確認沒有問題,便捶打著自己的腰,伸著懶腰道:“學會就行,我得休息了。你身體好,我可是個重傷的病患。”

“我出去睡。”洛婉清聞言起身。

秦玨一把拉住她,搖頭道:“我還不至於這般小氣,讓姑娘守夜。”

說著,秦玨從床上輕盈落下,足尖一點,便翻身躍到了窗邊。

他依靠著窗欄,屈膝坐在窗戶上,小扇輕敲著自己肩頭,閉上眼道:“睡吧。”

洛婉清轉眸看他一眼,月光落在他身上,他一身白衣流輝,紅白拚接的發帶點綴著周身,手中小扇輕敲肩頭,身姿輕盈,意態風流。

雖然覺得他矯揉造作,但也不得不承認,如不是五官普通,這畫麵倒的確好看得很。

洛婉清瞟他一眼,便起身簡單衝洗了一下,隨後回到床上,認認真真把床鋪整理了一番,舒服躺下。

旁邊秦玨見她睡得心安理得,睜開眼睛,不由得笑起來,罵了句:“沒良心。”

聽得這話,洛婉清一頓,想起方才喂她的毒藥,莫名有些不安。想了想,她終於還是道: “你想要什麼?”

秦玨沒想到她會理會,倒是有些詫異,聞言,想了想道:“暫時的話……平安到東都吧。”

聽到這個要求,洛婉清沉默片刻,許久,終於道:“你會活著到東都的。”

“嗯?”

秦玨勾起嘴角:“你肯定?”

洛婉清閉上眼睛,隻答:“我肯定。”

那個夢裡,他不僅會去到東都,他未來還會有大好前程,成為監察司第二任司主。

可是那是那個夢,那個夢裡,沒有她這個變數,沒有“柳惜娘”這麼陪著他。

她不確定自己的存在,會不會打擾他的人生。

但如果她打擾……

洛婉清一時有些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但一想現在什麼都沒發生,她決定不做多想,閉眼睡覺。

一夜睡到天亮,天明時分,洛婉清睜開眼睛,便見秦玨已經坐在桌邊喝茶。

他又換了一身藍衣,酒葫蘆還在腰上,手裡小扇卻已經收起來了。

“東西都打包好了,你清點一下,”秦玨喝著茶道,“沒問題的話,洗漱之後,吃點東西,我們就要上路了。我們沒有路引,也沒有身份文牒,之後我們都要走山路,非必要不入城,還有什麼需要的,趕緊準備。”

秦玨叮囑著,洛婉清起身去看了一下秦玨裝的東西,他看著不著調,但是準備的東西卻很齊全,有一些洛婉清都沒想到的,他居然都已經準備好。

洛婉清點點頭,隨後有些疑惑:“你好像經常出行?”

“以前在家裡,經常跟隨家中長輩遊曆。”秦玨說著,放下茶杯,“廚藝也是這麼來的。”

洛婉清聞言,倒也不奇怪,這些世家子弟有錢,就愛遊山玩水。看秦玨的樣子,應該也是經常行走江湖,家裡教了許多,並不是單純的公子哥兒。

她也沒多說,簡單洗漱後,和秦玨吃了東西,便出了城。

兩人出城不久,剛爬上山,秦玨就開始哼哼唧唧。

“不行了不行,”到了中午,他整個人像是沒骨頭,隨便找了一棵樹就依了過去,扒著樹哀嚎道,“我走不動了,柳舵主,你行行好,背背我吧?”

聽到這話,洛婉清回過頭來,垂眸看著樹著的青年,冷聲道:“你瘸了?”

“我受傷了啊,”秦玨麵露震驚,“你不會指望我一個傷患跟著你走到東都吧?我從城裡走到這兒已經是極限了,可不再能再走了,再走,我人就廢了。”

“你現在也沒多好。”洛婉清瞪他一眼。

但想到昨夜他幫她療傷,又想到他的傷勢,最終還是走了回來,半蹲在他身前,冷淡道:“上來吧。”

“我就知道柳姑娘心地善良。”

秦玨見狀,趕緊說好話,然後上了洛婉清的背。

洛婉清本是做好了準備,背一個男人的體重不算容易,但是她也沒想到,這人一上來,她就感覺自己腿都快撐不住。

察覺她一晃,秦玨調整了一下位置,洛婉清頓時覺得輕鬆了許多,忍不住道:“你看著瘦,怎麼這麼重?”

“不會吧?”秦玨扒著她的肩,探過頭來,疑惑道,“你在鹽幫呆了這麼多年,爭鬥應該不少,你力氣這麼小的嗎?”

洛婉清一哽,咬牙背起他,轉身朝他指著的方向走去,一麵走一麵道:“當舵主用的是腦子不是體力。”

“那力氣也太小了,你還習武呢。”

秦玨提醒,得了這話,洛婉清深吸一口氣,決定氣沉丹田,閉嘴不言,將他當成一個沙袋,訓練基本功算了。

柳惜娘也說過,她根基不穩,找到機會能練就練,背著他也是一種鍛煉,罷了。

她背著秦玨,開始往山上爬。

秦玨在她背上安靜不過片刻,就忍不住開始閒聊:“柳姑娘,話說你幾歲啊?”

“二十三。”

洛婉清報著柳惜娘的年齡,秦玨有些詫異:“二十三?看你不像啊。那你比我還大了?”

洛婉清沒有理會他,秦玨沒等來問話,也不尷尬,繼續道:“我才二十,本來我還想,咱們可以義結兄妹,那現下看來,我們隻能結為姐弟?”

“青天白日,少做夢。”

“這怎麼是做夢呢?這是有緣千裡來相會,”秦玨說著,自顧自道,“要日後我就叫你姐姐了?姐姐,你背著我累不累啊?渴不渴啊?”

“姐姐,今日風和日麗,天朗氣清,等咱們到城裡,去喝一杯水酒可好?”

“姐姐……”

“你再多說一句就自己走。”

洛婉清打斷他,秦玨立刻噤聲,不敢再說。

但沒一會兒,他又開始說起來,點評山色,預測天氣,談古論今,抒發心情。

洛婉清不理他,把他當成山上鳥雀,這些鳥雀都這樣,嘰嘰喳喳個沒完。

而且他比鳥還是好一點,偶爾說點中聽的,她聽聽也打發時間。

兩人行走山路,白日行路,晚上休息。

第一日晚上休息,秦玨會便說起她的刀法。

“你的刀法傳承哪裡?”

“我家。”洛婉清完全帶入柳惜娘的身份,平靜道,“我家自己的刀法。”

“難怪這麼粗糙。”秦玨點評著,隨後道,“不過也夠用。隻要是你願意接納的刀法,都可以為你所用。刀也好劍也罷,最重要的是,你完全接納它,問清楚握它的理由。”

“理由?”

洛婉清疑惑回頭,秦玨撚起一根樹枝:“心念合一,氣不外泄,才能與你的兵刃融為一體。你心智所抵之儘頭,就是你刀刃所能行之儘頭。”

說著,秦玨回頭看她:“你想做這件事意願越強烈,你的刀刃才越強硬。刀和劍不同,刀行王道,一刀所至,無堅不摧。所以你揮下那一刀,必須心無雜念,才沒有遲疑。隻有這樣,你才把刀拿起來。”

秦玨朝著他們從風雨閣的人手裡搶來的一把刀揚了揚下巴,洛婉清走過去,將刀拿起來。

秦玨笑了笑:“你現下其他不需要練,隻需要練拔刀,把第一刀練好,問清楚自己,你拔刀的原因。”

洛婉清聞言,沒有多想。

她拔刀的理由很簡單,她腦海中浮現出江少言最後給她那個背影。

殺了他,讓他不得好死,讓他體會過她所有體會的痛苦,就是她所有的信念。

她握著刀,一次次重複最機械的動作,幻想著那一刀下去,斬下那人的頭顱。

秦玨就斜臥在一旁,靜靜看著道:“戾氣太重,但霸道非常,銳不可擋,你的確適合練刀。”

洛婉清沒有理會,秦玨嗑著瓜子,似是閒聊道:“你第一次殺人是為什麼?”

“為了見一個人。”

“見他做什麼?”

“請他幫我殺一個人。”

這話讓秦玨有些聽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洛婉清沒有說話,秦玨見她不答,想想又問:“那你殺這個人,為的到底是你要見那個人,還是你要殺那個人?”

話音未落,洛婉清一刀斬下,刀鋒凜冽而至,秦玨紋絲不動,笑眯眯看著洛婉清。

刀刃在秦玨額頂停住,洛婉清平靜開口:“為了我自己。”

洛婉清每天夜裡練習最簡單的揮劍,白日就背著秦玨趕路。

打從秦玨第一天上了她的背,他就像失去了雙腿,再也不想行走。每天死乞白賴,就是要賴上洛婉清背他。

一開始洛婉清還想打他,後來也習慣了。

他的體重很奇怪,按理說,背一個人,會隨著時間變化,體力不支越來越沉。可他的體重卻是背上一天,都是同樣的累。不會累到讓人根本背不下去,但也絕不是毫無感覺。

她一連背了他幾日,有一日她去搬石頭回來搭灶生火,發現過去她很難搬動的時候被她輕易搬起時,她突然覺得背他也不是壞事。

兩人這樣日夜兼程大半月,行了大半路程。

有一日清晨,秦玨被她背著,遠遠瞧見了鎮子,他歎了口氣,忍不住道:“我的酒快喝完了,好想喝酒啊。”

洛婉清不理他,繼續往前,秦玨又道:“想吃燒雞,想買新衣服,想買糕點……”

“彆想了,”洛婉清聽出他想進城的意思,“進城太麻煩,耽誤時間。”

說著,洛婉清想起上一次進城他買那些“豐功偉績”,忍不住道:“你一逛一天!”

“那你去!”秦玨立刻道,“我在郊外等你,你把我要的東西買來就行了。”

“不去。”

洛婉清毫不猶豫拒絕。

秦玨攬著她脖子,開始探過頭瞧她臉,討好道:“柳姑娘,柳舵主,柳姐姐?你行行好,幫我買點東西嘛。這荒郊野外日子我真的過不下去了,而且你也要買點東西啊,還有……”

“好。”

洛婉清被他煩得不行,想到火油快要用完,鞋子也磨破了,她終於出聲道:“我去買,在這裡等我。”

“好嘞,這是清單。”秦玨遞給她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感激道,“多謝。”

洛婉清麵無表情接了紙張,塞進懷中,將他放下來,記了一下位置後,便轉頭朝城鎮走去。

金珠子早就被她沒收在了身上,不需要和秦玨索要。

這些時日,她和秦玨認真學習了一下辨認方位,找回來也沒什麼問題。

秦玨這人太麻煩,進了城今天都出不來,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隻需要買點重要的就行了。

洛婉清打開紙頁,看了一眼用木炭寫得密密麻麻的清單。

這人字跡倒是極為漂亮,清秀小楷,看得賞心悅目,用木炭都能寫成這樣,若是用筆,應當更好,一看就是被用心教養出來的世家子弟,傳承大家。

隻是男子寫小楷……

洛婉清想到他那性子,覺得正常。

她掃了一眼上麵的東西,果然都是一些不著調的,隻是看著看著,她發現他竟寫了些藥材,這些藥材似乎是滋陰活血化瘀止疼,常用於……

洛婉清想著,落到“月事帶”三個字上。

她腳步微頓,突然覺得這紙頁有了灼熱的溫度,她這才意識到,那些藥,似乎都是用於經期女子止痛的。

她在監獄這麼久,一開始還有月事,那時她很尷尬,也很痛苦。好在當時母親賄賂了獄卒,用棉布加了石灰,想儘辦法送了進來,保住了那一點點微薄的尊嚴。

後來或許是太冷,也可能是太餓,她的月事就停了。

隻是這事秦玨大概也不知道,便想著記錄在了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裡。

洛婉清握著這份久違的細心好意,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她突然倒寧願秦玨這個人對她冷漠些,她或許還知道怎麼應對。

她拿著紙張,抿了抿唇,終於還是將它放到了懷裡。

隨後提步上前,同迎麵走來的女子對撞了一下,在對方不知不覺間,順手就摸走了她袖中的文牒。

拿到文牒後,洛婉清打開看了一眼名字,便拿著文牒進了城。

她拿著秦玨給她的清單,從城頭買到城尾。

而這時候,秦玨一個人坐在曠野中,拿著酒壺搖了搖,聽著裡麵留存不多的酒聲,慢悠悠道:“人都走這麼久了,還不出來啊?”

說著,周邊林中先走出四個刀客,隨後又走出手持這種樂器的八個女子,接著又走出一大堆黑衣人。

他們將秦玨一人圍在中間,秦玨掃了他們一眼,笑出聲來:“左右使還沒來啊?你們風雨閣是不是不行了,給你們大半個月時間,才叫來這麼點人?”

“秦玨,柳惜娘都不在,你囂張什麼?”站在最前方最魁梧的刀客冷著聲,“要不是她,你早死了。”

“是呀,我怕得很呢。”

秦玨喝乾淨酒壺中的酒,笑著轉頭看向眾人:“但天絕四刀,命絕八樂都來了,想必你們應該知道,要殺我的人是誰吧?”

“知道啊。”抱著琵琶的紅衣女子撥弄了一下琴弦,“等你下黃泉,姐姐告訴你。”

“我的姐姐你擔不起,”秦玨眼神微冷,“彆提前找死。”

紅衣女子聞言神色瞬變,抬手一波,琴聲如刀,就朝著秦玨急奔而去!

秦玨一個側翻躍起,足尖輕點,穩穩落在坐著的石頭上,他身後石頭卻仿佛是被一刀砍中,瞬間炸開。

秦玨懸在半空,抬手一挽。

周邊頓時風起,樹動,秦玨廣袖盈風,雙指並劍,一股無形劍氣指在地麵,壓迫感以他為圓心朝著周邊一路無聲蔓延,他盯著眾人,笑道:“這就動手了?你們人到齊沒?”

“道宗無相劍?!”

紅衣女子見狀驚呼出聲。

秦玨一笑:“識貨。”

“你不是秦玨?”為首的刀客立刻反應過來。

秦玨歪了歪頭,沒有直麵回答,隻問:“誰說會無相劍的人就不是秦玨了?我可是深藏不漏的高手。我最後問你們一遍——”

秦玨神色驟冷,提聲:“本座等了這麼久,人到齊了沒有?”

*** ***

洛婉清買東西速度很快,沒半個時辰,她迅速將清單上的東西都買了一遍,大包小包帶著出了城。

剛到城外,她就聽到一聲輕喚:“左使。”

聽到這聲音,洛婉清頓住步子,心跳頓時快了起來。

洛婉清聽柳惜娘說過風雨閣的結構,風雨閣分成明閣和暗閣,暗閣用來處理風雨閣內部叛徒,偶爾出手處理外部事宜,明閣用來對外接單殺人。

而風雨閣按武力,又分天地玄黃四個級彆。

明閣天級殺手有八位,所謂“位”並不是指一個人,而是出任務時,能到達“天”級的武力程度,例如天絕四刀,他們單獨一人出任務,隻是玄級水平,但他們一起組合出來的天絕刀陣,就足以到一個天極。八位殺手中,隻有兩個人,僅憑一人就足以到天級,這兩人便是左右二使。

而柳惜娘,便是這位左使。

會喚洛婉清“左使”的人,必然是風雨閣的人,他們竟是找來了?

洛婉清沒敢回頭,她平靜道:“誰讓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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