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侍奉著李歸玉的管家張伯看見李歸玉的神色,便有些擔憂:“怎麼了殿下?”
這位殿下剛剛在坤寧宮被皇後打過,當著太子的麵掌捆,所有人都知他情緒不佳。
李歸玉看著女子的背影,他沒說話,他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克製住自己情緒,凝視著洛婉清消失,好久,才逼著自己挪開目光。
“殿下?”管家遲疑著,有些害怕道,“您看見什麼了?”
“沒什麼。”
李歸玉淡淡出聲。
沒看見什麼,隻是看見她了。
她果然……
如約歸來。
她的牌位在這裡,她也回來了,時時看著他,便知要在哪裡等他。
想到這裡,李歸玉垂下眼眸,朝著臥室走去。
他一直是這樣的,每日回來,都要先去見小姐。
怕小姐久等,她等他久了,容易不高興。
李歸玉做這一切,洛婉清渾然不覺。
她聽到江少言回來了,但她不敢回頭,怕引起江少言的人注意。
她已經讓他們發現觀察王府,不能節外生枝。
她冷靜離開,皺眉思索著,到底要怎麼才能安排人監視李歸玉。
她雙臂環胸,用手指敲打著手臂,想著所有可能性。
雇傭乞丐?
小攤販?
還是……鄰居……
鄰居?
洛婉清猛地意識到什麼,回頭看向王府前方一排府邸。這些府邸的後院,剛好可以看見王府門口。
如果洛婉清沒記錯,這個位置在五年前,她還在東都的時候,似乎屬於官家用來安置大臣的府邸。
東都六品以上的官員,買不起東都房屋的,就可以租住在這裡,每個月隻需一兩銀子,費用極低,許多沒有家底的臣子就會住在這裡。
隻是一般能做到六品以上的官員,很少有買不起房的。
但有個人吧……
洛婉清想起馬車都要蹭官家的青年,不由得有些想笑。
她立刻往這一排府邸前一一找過去,終於找到一個“張府”。
這裡不比李歸玉門口,小商小販沿街擺著攤,洛婉清和周邊人一打聽,就確認了這是張逸然的府邸。
張逸然府邸門口正對著一家賣餛飩的小商販,洛婉清乾脆坐在原地,吃餛飩開始等人。
一等等了一下午,等到了晚上,小商販都快收攤了,洛婉清才終於看見張逸然走回來。
沒錯,是“走”回來。
洛婉清看著他穿著一身書生青衫,身上還帶著泥濘,明顯是出去郊外做了什麼事情。
可哪怕穿成這樣,卻仍舊遮不住那一身清正之氣。
洛婉清看著他走到門口敲門,她趕緊帶上麵具追上去,她嘴裡還含著餛飩,含糊不清道:“張……大人!”
張逸然聽見聲音,疑惑回頭,就一個姑娘見穿著一身水藍色長裙,帶著一張遮了全臉的桃花麵具,小跑著來到他麵前。
他有些茫然,恭敬道:“姑娘是?”
洛婉清把餛飩咽了下去,看見張逸然的樣子,她一瞬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過去還是洛婉清的時候,她竟有些不好意思,怕吃了餛飩後會有味道,退了一步,小聲道:“那個,是我。”
張逸然聽著她聲音,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才開口說了句:“你……”
話音未落,旁邊大門就打了開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來,高興道:“逸然回來……”
“娘你快……”張逸然趕緊去拉門,想讓女人躲進去。
“夫人!”
洛婉清一想就知道張逸然要檢舉她,趕緊一腳擠進大門,進了屋中就同張母道:“我是張大人的朋友。”
“你出去!”
張逸然一聽這話,立刻去拉她。
但他一個書生,哪裡拉得動洛婉清,反而被洛婉清一把拽了進來。
洛婉清抬手關上大門,同明顯驚呆了的張母恭敬道:“夫人,我同他有些話說,您稍等。”
說著,不等張母回話,洛婉清扯著他就往裡走。
張逸然漲紅了臉,激動出聲:“你放開我!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你個死囚……”
“你小聲點兒彆嚇到你娘!”
洛婉清低喝出聲,張逸然一愣,看見還在張望他們的張母,終於忍了一口氣,被洛婉清拉到後院。
這院子不大,洛婉清足尖一點,躍到樹上看了看,便確認這真是觀察江少言府邸絕佳的位置。
她從樹上落下來,就聽張逸然冷聲道:“你不投官,還敢來我這裡做什麼?”
“我投了,”洛婉清實話實說,笑著道,“我現在可是在監察司當官,你彆一口一個死囚叫我。”
聽到這話,張逸然一愣,狐疑看她:“監察司?你考進監察司了?”
“對,沒錯。”洛婉清點頭,朝他伸手:“我東西呢?”
張逸然聞言,抿了抿唇,似是不甘,卻還是道:“跟我來。”
洛婉清有些詫異,她跟上他,隻道:“你還真留著啊?”
“不是我的東西,我不能處置。”
張逸然板著臉開口,洛婉清好奇:“那要我一輩子不來呢?”
“那我就一輩子放著。”張逸然瞪她。
洛婉清覺得有些好笑,她跟著張逸然走進到一個庫房中,張逸然將東西翻出來,冷著聲道:“給你,彆再來了。”
“這可不成。”
洛婉清立刻笑眯眯道:“我是來請你幫忙的。”
“我與你沒……”
“你還記得你有個姐姐嗎?”
洛婉清開口,張逸然動作一頓,他抬起頭來,皺起眉頭:“你想說什麼?”
“她在東都。”
洛婉清平靜開口,張逸然愣住,洛婉清低聲道:“我現在要做點事,你幫我做了,事成之後,我讓她回來找你們。”
“你在說什麼?”張逸然不可置信,“她在東都?”
“嗯。”
洛婉清不敢多說,她點頭道:“你放心,她很好。”
“她很好她不來見我們?”張逸然盯著洛婉清,“她知道娘等了她多久嗎?娘每日每夜想她,眼睛都哭出了眼疾,可就是不知道她在哪裡,怕打擾她。如今你同我說她就在東都,你能找到我,她卻不來見我們?!”
麵對張逸然的質問,洛婉清一時不知該如何出聲。
她想著怎麼撒謊,就聽張逸然道:“她過得不好是不是?”
洛婉清一頓,張逸然見她反應,便知道結果。
他沒有再說,雙手微顫,過了好久,才冷靜下來,隻道:“你要我做什麼?”
“彆讓他們發現,盯著廣安王府。”
洛婉清不敢去深想張逸然的情緒,低聲道:“如果他們在晚上用普通馬車出行,你通知我。”
“我怎麼通知你?”
張逸然抬眼看她:“去監察司找你?”
“不。”洛婉清立刻拒絕,“你不要和我有牽扯。你我認識的事,到今日為止,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這把短笛特製,聲可傳十五裡。”
洛婉清思索了一下,將崔恒給她的短笛遞了過去。
她試過,這短笛是有一種特彆的聲音,尋常人聽不見,隻有習武之人,集中精力時,才能聽見。崔恒可以,她也可以。
這一類短笛應當不止崔恒有,所以確認的重點是暗號。
崔恒與她約定的暗號,是連續三聲尖銳長鳴,她將暗號換了,應當不會驚動崔恒。就算驚動了……
也無大礙。
就說借給張逸然就是了。
洛婉清一想,便道:“如果他出門,你用這隻短笛吹一首《西湖柳》,我能聽見。”
張逸然聞言,看了一眼手中短笛,抿唇道:“你和她什麼關係?”
洛婉清一頓,想了想,她輕聲道:“朋友。”
說著,她看了一眼周邊,張逸然真是她見過最窮的官。
想到他今日走回來的樣子,她有些看不下去,從袋子裡拿出兩顆小金珠,放到他手裡,勸說道:“給姨母買些好點的藥材,還有……”她抬頭,遲疑開口,“買輛馬車吧。”
張逸然聞言,瞬間暴怒,立刻道:“我不要……”
話沒說完,洛婉清趕緊抱著東西出門,足尖一點便飛了出去,慌忙地像是搶著買單一般,急急離開,隻道:“我走了。”
“你回來!”
張逸然抓著金珠衝出來,對著天上飛走的洛婉清怒道:“把你錢拿走!我不要!”
洛婉清沒想到他這麼生氣,哪裡還敢回去。
抱著東西一路飛奔回監察司,慌慌張張從窗戶跳進自己房間。
一進去,就看見崔恒正等在屋子裡。
桌上滿滿一桌菜,崔恒抬眼看去,目光在洛婉清懷中一掃,笑道:“收獲頗豐啊,去哪兒買了這些東西?”
洛婉清抱著東西,遲疑著:“也不是買的。”
崔恒有些奇怪,走上前來,將洛婉清懷中東西接了過來,稍微看了一眼,疑惑道:“這都是我之前送你的,你不是……”
話戛然而止,崔恒似是明白了什麼,轉眸看她,意味深長:“張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