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 洛婉清是個大夫,你算什麼東……(2 / 2)

滄瀾道 墨書白 14416 字 9個月前

但好像每一次,當他開始懷疑她的時候,她就會給他一個完全與她身份不同的行為,誤導他往其他方向想。

“把相思子活著留給我,他要當證人,不要秦玨知道你活著。”

謝恒轉過眼眸,冷淡道:“有用,你就可以留。”

“公子願意信我?”洛婉清試探謝恒是不是真心會留她,“雖有殺父之仇,相思子畢竟養了張九然五年,公子若當我是張九然,信我會說叛就叛?”

“秦玨如此真心待你,你不也說叛就叛?”

“那按照公子所說,我如此背信棄義之人,公子也敢用?”

聽到這話,謝恒抬眸看她,他薄唇輕勾,刻薄出聲:“三姓家臣尚有人敢用,一條狗而已,我有何不敢?”

他很少說這樣的話,洛婉清雖然認識謝恒時間不長,但很少見到他有如此尖銳姿態。

她看出他的鄙夷,也感覺得到謝恒對於張九然所做之事的痛恨。

她垂下眼眸,摒開情緒,仿佛對他的言語毫不在意,淡道:“得公子此話,我便放心了。我隻剩下最後一個問題。若相思子死了呢?”

謝恒讓相思子活著當證人,但她卻不能讓相思子活下來,隻要她把她家人安全救回來,知道她家人消息的相思子一定要死。

“那你必須出來作證,”謝恒掃了她一眼,警告,“一旦秦玨知道你活著,你的生死,要問秦玨。”

聽到這話,洛婉清便有了底。

有用。

這就是謝恒心中,最高的評判標準。

她合上卷宗,抬眼看向對麵青年,冷靜道:“公子,雖然我不是張九然,但我可以幫您抓相思子。”

謝恒抬眸,他突然覺得不對。

已經到這一步了,她還不承認?

可他有些摸不準麵前人的路數,她太難按照常理猜測。

洛婉清起身,恭敬跪在謝恒身前,平靜道:“至今日起,一切全憑公子安排。”

謝恒轉眸看她,他盯著她的姿態,他壓住所有異樣,想了片刻,隻問:“風雨閣現在如何安排你?”

“他們在等我尋找機會。”

“十日後他們是真的要來刺殺我嗎?”

謝恒敲打著扶手。

“沒有這個消息。”洛婉清實話實說。

謝恒似是明白什麼,淡道:“果然。”

“那麼……”謝恒思索著,轉頭看向洛婉清,“你就讓他們來。”

洛婉清抬眼看向謝恒。

謝恒淡道:“你告訴他們,十日後,芳菲閣,我會一個人過去,你讓他們舉閣之力來埋伏我,務求,一擊必中。”

“是。”洛婉清低頭應下。

謝恒看著跪在他麵前的人,抬手道:“將青崖叫進來,你走吧。”

“是。”

洛婉清起身,謝恒看著她清直的背影,不由得抿緊唇。

滿身血債,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這人怎麼還能如此平靜安穩,毫無愧疚,仿佛是一切與她沒有半點乾係,她不曾犯過任何錯誤?

他有些憤惱,冷聲開口:“柳惜娘。”

洛婉清頓住步子,謝恒抬手撐在扶手上,摩挲著指腹,淡道:“你不是說你和洛小姐關係很好嗎?你聽說她死了,為了她不惜性命都要上山聽一聽我和三殿下說話,這麼深的姐妹情誼,她走了,你連個牌位都不給她供奉,讓她當孤魂野鬼,不妥吧?”

洛婉清動作一頓。

謝恒垂眸:“以後不要以為自己可以隨便利用人心,我不是秦玨,留你一命,再作惡,”謝恒抬眼,冷聲道,“我殺了你。”

洛婉清聽著他的話,平靜回眸:“我利用了公子什麼心?”

沒想到洛婉清如此敏銳,謝恒沒有答話。

洛婉清繼續追問:“我又騙了公子什麼?難道公子對我動心了?”

“不要自取其辱。”

謝恒冷眼抬眸,卻額外解釋:“我是說你利用我對洛小姐愧疚之心。”

這話讓洛婉清微怔,一瞬間,她突然覺得沒有必要和謝恒爭執。

她想了想,不由得問:“公子對我如此嚴苛,若我是洛小姐,公子會如何待我?”

“你是洛小姐?”聽到這話,謝恒以手撐額,閉上眼睛,“莫作妄想。”

說著,沒等洛婉清開口,謝恒便道:“她性格溫和軟弱,心地純良,寧願去嶺南流放熬到死,也不會到監察司殺人。她是一個大夫,你算什麼東西?”

聽道這話,洛婉清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湧現起一種裹著酸的疼,尖銳彌漫在她心上。

她想起年幼父母的教導,想起祖父帶她第一次翻開醫術時的提醒。

人命關天。

這是她曾經一直信奉的信仰。

其實謝恒說得沒錯,如果不是她那個夢裡,她已經在嶺南呆了十年,哪怕她知道江少言殺他家人,她複仇,也不會走這條路。

是嶺南那十年,磨滅了她的良善,她在那十年苦等煎熬,在體會過親友儘絕的痛苦後,忘記了她曾經學過的一切,成為了一個劊子手。

如今的她,無顏見她父母,亦不敢見她祖父。

她殺了那麼多人,她又算什麼東西?

她低頭應是,啞著聲道:“公子說得是。屬下退下了。”

說著,她便轉身離開。

謝恒聽著關門聲,緩慢睜開眼睛。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她最後說那一句話時,明明是很平靜的語調,但他突然覺得有些苦。

他靜默著坐在桌邊,過了一會兒,青崖抱著卷宗走進房間,看了一眼坐在桌邊的謝恒,笑道:“公子似乎不是很高興?”

“查過了嗎,十日後太子的動向?”

謝恒抬眼,青崖微微一笑:“公子果然料事如神,雖然沒有很明確的消息,但聽聞十日後,太子和各處打點,也和陛下告了假,應當是打算夜間微服出巡。”

“我就說,一個相思子怎麼值得李歸玉大張旗鼓,原來是太子殿下。”

謝恒聲音平淡。

青崖搖頭:“這對兄弟啊。當年太子和皇後踩著三殿下的命爬上去,如今,看來三殿下是打算殺了太子,讓自己當皇後娘娘唯一的兒子,到時候哪怕知道太子是他殺,娘娘也不得不依靠他。”

“嗯。”

謝恒敲著桌麵,似在思考什麼。

青崖抬眸:“公子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的思路是不是錯了。”

青崖不解,謝恒看向青崖:“你說,如果柳惜娘不是風雨閣的人,她可能是誰?她到底為什麼要和風雨閣的人摻和在一起,她想做什麼?”

不是風雨閣,那天下這麼大,她會是誰?

這話一下問住了青崖,他想了想,提醒道:“公子,還是不要做太樂觀的幻想才是。”

這話讓謝恒一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就是這麼一次一次放任她蒙混過去。他總試圖從好一點的地方去揣測她。

謝恒沉默不言,過了片刻後,他想起來:“派去揚州的人還有多久回來?”

“還在路上,”青崖思索著稟報,“柳惜娘案子太小,不在監察司管轄範圍,很多消息都在刑部人手裡,需要打點。”

“鐘老呢?”謝恒皺起眉頭,“他回去了?”

“去雲遊了。”青崖有些不明白,“公子打算做什麼?”

“找個畫師,讓鐘老把柳惜娘原本樣貌畫過來給我。”

謝恒抬手。

青崖一頓,遲疑著道:“這,公子,其實沒有必要。”

謝恒轉眸看過去,青崖解釋:“之前有個毀了容的犯人,讓鐘老摸骨畫臉,結果畫像出來,和犯人原樣完全不同,因為犯人在犯案時眼睛一大一小一單一雙而且還很胖,所以證人看畫像指認時,就說不是,我們就把人放了,後來幾番追查認證,才發現就是一個人。骨相隻是一個基本架子,皮相組合有無數可能……”

“那就給他找三十個畫師送過去。”

謝恒冷眼掃過去:“人臉上就兩隻眼睛幾塊肉,把所有可能給我畫一遍,我等著他。”

“是。”

青崖見謝恒意願已決,低頭應聲。

他想了想,終於還是道:“公子。”

謝恒抬眼看他,青崖抿唇,認真道:“監察司輸不起,您不能是第二個秦玨。”

謝恒動作一頓,隨後輕笑起來:“你想什麼呢,我隻是不想冤枉無辜之人。”

“代價太大的時候,寧願錯殺一百。”

青崖神色平靜,謝恒抬眸看他,許久後,點頭道:“我知道,但我想儘我所能。”

說著,他轉過頭去,燭光下張秋之的卷宗泛著黃。

他走上這條路,不是為了成為那樣的人。

“那,”青崖認真看著謝恒,“這是最後一次嗎?”

謝恒沒出聲,青崖平靜開口:“若此女再有背叛之舉,屬下殺之,公子可同意?”

謝恒指尖微顫,他抬眼迎著青崖目光,不知為何,就覺得這個字有幾分艱澀。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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