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清沒有說話,她消化了好久,才明白過來。
這是謝恒專門給她的機會。
從開始查辦太子案,到提請當庭宣讀判狀,這都是謝恒給她準備的一展頭角的機會。
“為什麼?”
她不由得疑惑開口:“為什麼是我?”
“潑天富貴不是誰都能接住。”崔恒神色搖著扇子,漫不經心,“你得先走到大殿去,這才是你的機會。不然,這隻是你的死期。”
“必須我一個人去?”洛婉清皺眉。
“可以帶我,但我隻會對李歸玉出手,有他在我也的確幫不了你。其他司使可以主動幫你,但你若叫他們,就要做好被質疑的準備。”崔恒挑眉看她,“當然,若是柳司使不想乾了,在下倒也不介意把柳司使扛回去,當個……第十八房小妾?”
“十八房?”
洛婉清瞟他一眼,崔恒合上扇子,討好一笑:“從第十八房開始算起嘛。”
“那看來我得努力些了。”洛婉清聽著山下聲音,語氣淡淡,“免得人被人扛回去當小妾。”
崔恒“嘖”了一聲,正要開口,洛婉清便足尖一點欲下,崔恒連忙抬手,一把將她拽了回來,攬腰拉至身前,急道:“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呢。”
洛婉清抬眸看他,崔恒似笑非笑,眼中卻格外認真:“方才心軟了嗎?”
洛婉清一頓,崔恒笑道:“方才聽著三殿下這麼慘,司使可有心疼?”
洛婉清沒說話,片刻後,她低聲道:“隻是覺得,如果一切沒有發生過就好了。”
“原來過得慘還有這好處。”
崔恒抓著她的手微緊,想了想,似是不甘,半真半假道:“其實我也很慘的,司使心疼心疼我嘛。”
聽這話,洛婉清抬眼,她凝視著麵前人玩笑的神情,認真開口:“我心疼。”
崔恒一頓,他看著麵前人沒有半點玩笑的神情,突然有種陌生的酸澀湧上鼻尖。
洛婉清抬起手指,隔著麵具觸碰上他笑意不見眼底的眼睛上,平靜道:“我知道,我心疼。”
這話像火一樣灼燒在他指尖,他僵硬放開洛婉清,故作鎮定:“開個玩笑。”
說著,他轉過頭去,懶散道:“我一生過得還算順遂,沒什麼讓人可憐的地方,”他抬手輕擺,提步下山,“比不過,不比了,不過你今日還是得答應我一件事。”
洛婉清抬眼看麵前似是一切無所謂的青年身影,靜默不言。
崔姓。
五年前滅族之姓。
他至今始終無法見人的身份。
又哪裡能談得上順遂?
“等會兒見了李歸玉,不管他說什麼,都彆停下來。”崔恒神色嚴肅幾分,叮囑,“我知道現下你的家仇是你心中第一大事,但今日且讓一讓,彆浪費了我和公子的心血。”
說著,崔恒停步轉眸:“行麼?”
“好。”
洛婉清應下來。崔恒勾唇一笑,抬手相邀:“那請司使隨我下山,今夜我陪司使,”他一抬眸,眼中帶笑,一字一句說得格外認真,“揚、名、立、萬。”
洛婉清沒有回聲,隻足尖一點,疾馳下山。
兩人動作極快,一前一後兔起鶴落急奔於山林,不到半刻便落到山腳,老遠他們就見山腳下密密麻麻都是人,李歸玉手扶白玉劍,冷眼看向洛婉清。
隔得老遠,洛婉清便聽李歸玉開口:“留在山上我不殺你。”
話音剛落,洛婉清已經奔襲至眾人身前,李歸玉見狀急奔向前,猛地一劍劈下,厲喝:“退!”
洛婉清卻是不躲不避,迎著他長劍一躍拔刀而起!
李歸玉驚得將劍勢一收,也就是這刹那,洛婉清才從他身側疾馳而過,輕道:“多謝。”
李歸玉驚急回頭欲抓她衣袖,一把銀劍卻似靈蛇吐信而來,直直刺向他抓向洛婉清的手。
李歸玉回頭一劍斬下,那軟劍似如蛇一般纏上李歸玉長劍。
“三殿下,”李歸玉回頭,就見崔恒笑眯眯瞧著他,“幸會。”
“滾開!”
李歸玉劍勢暴漲,竟是直接傾儘全力一劈而下。
他天賦絕佳,傳承劍聖技藝,早在江南時便已入頂尖一流高手行列,如今或許已經比當年江楓晚實力還要出類拔萃。他傾力一劍,天下間少有人能接下。
然而這全力一劍之下,對麵人也不過是收了笑容,同樣強硬狠狠撞了上來!
兩把劍轟撞在一起,李歸玉驚訝抬眼,崔恒卻是沒給他半點喘息機會,劍似密雨,密密麻麻朝著他如蛇刺而去,李歸玉當即意識到自己脫不開身,急喝:“柳惜娘你不想知道你爹怎麼死的?!”
這話一出,崔恒神色瞬冷,劍鋒往自己方向一收,手指朝著李歸玉脖頸橫掃而過。
如冰一般的劍意堪堪劃過脖頸,李歸玉回頭看向洛婉清背影,卻隻見她沒有半點留戀,一路突圍急奔而去,隻道:“今日有事,改日再登門相問!”
聽到這話,李歸玉心上急縮。
巨大的惶恐猛地裹挾了他。
她不停下來。
她不在意了。
連她父親的消息,過去的真相,都沒那麼重要了。
她要走,她要離開。
世界仿佛都是轟塌之聲,他看著她一路廝殺著的背影,一瞬竟是什麼都顧不了,下意識朝著洛婉清衝過去,驚慌大喝:“小姐!”
也就是那一刻,有人從身後一把抓住他,將長劍架在他脖子上。
“彆說話,”崔恒聲音涼涼傳來,“彆打擾我家司使。”
李歸玉意識到什麼,驚疑不定回頭。
崔恒笑著目送著洛婉清離去方向,平靜道:“我不趁人之危,所以今日不傷你,但是,江少言,”崔恒轉眸看向他,冰冷開口,“彆妄想把她留在你的世界一輩子。”
李歸玉沒說話,他隻盯著崔恒的臉。
許久,他如毒蛇一般出聲:“無相劍,道宗謝恒?”
謝恒聞言抬眸,沒有半點遮掩,平靜道:“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