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在這個點,亞南安排的人應該已經就位,亞南有點不安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明麵上,亞南隻是聖希亞王國外交部在圖倫港的一個小雇員,可是他實際上,是外交部內安全廳的高級情報官,專責監視、甄彆、調查、處置外交部在圖倫港的一切人員。
他手中,有一支直屬於他的精乾力量。
這些人行動力極強,個人實力也不弱。
亞南相信,他們足以完成今天的任務。
當然,弗朗哥和他的人,今天死了是最好,如果他們沒死也不要緊。亞南關心的重點不在這裡,他安排了另外一支獨屬於他的秘密力量,那些人的行動是否順利,才是今夜亞南最緊張的事情。
他們就守在粉色美人魚後方,通往六十六號棧橋的防波堤下方,藏在一塊塊嶙峋的礁石中。
隻待亞南發信號,他們就會殺死出現在防波堤上的所有人!
亞南不再窺視三號新碼頭的方向,而是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房間另一側的窗子。在這裡,他能看到粉色美人魚主樓的動靜,尤其是他重點關注的那間紙牌屋。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終於,亞南看到兩架四輪馬車駛了過來。
一名膚色黧黑,臉上帶著烈日和風暴留下的鮮明痕跡,氣息淩人的中年男子首先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他的手中,緊緊的抓著一個一尺見方的牛皮公文包。
隨後,八名精悍的青年從馬車上魚貫而出。
這些青年同樣麵皮黧黑,臉上同樣殘留著烈日暴曬和海風海浪留給他們的,猶如鐵鏽一般斑駁的痕跡。
他們緊跟在中年男子身後,徑直進入了粉色美人魚的主樓。
亞南見到中年男子的一瞬間,他的心驟然提了起來,下意識的咒罵了一句:“該死,怎麼是他?”
那個氣息淩人的中年男子,是聖希亞王國海軍本部出名的強硬派,擁有伯爵爵位的海軍少將阿加西·唐·聖西諾。
阿加西不僅僅是實權的海軍將領,他更有著超強的個人實力。
那是怪物一樣的非人戰力,亞南心中一陣空蕩蕩的,他一時間弄不清,他是否要繼續自己的計劃。
他知道聖希亞海軍本部極度重視這次的事情,但是他真沒想到,他們會重視到這種程度。
“弄巧成拙。”亞南心中,莫名冒出了濃濃的挫折感。
他靜靜的站在窗前,心情煩亂的發了一陣呆。
是不是要繼續下去?
亞南渾身都哆嗦著。
阿加西,不好對付,他帶來的八個青年,分明都是精銳的海軍軍官。亞南安排的那一支秘密人手,是否能夠從阿加西手中奪取勘測資料?
理智告訴他,基本上不可能。
但是萬一呢?
貪婪猶如惡魔吐出的火焰,瘋狂的灼燒著亞南的心臟。
他猶豫的留在了包房中,渾身不斷流出汗水,他不自覺的繞著房間快步行走,猶如瘋子一樣低沉的喘著氣。
他隔壁的大廳中傳來了熱烈的歡呼聲和鼓掌聲,德倫帝國和冰海王國的情報官們,已經開始了中秋夜的慶典酒會。
不斷有香檳塞‘嘭嘭’的聲響傳來,每一聲都好像大鼓的鼓槌,重重的砸在亞南的心坎上。
接下來,不斷有人趕來粉色美人魚。尤其在聖希爾德大教堂敲響了仲秋慶典開始的鐘聲後,又有好幾撥人陸續趕來。
亞南猶猶豫豫的,一直藏在自己的包房內,窺視著外麵的動靜。
直到有幾架馬車駛來。
從其中一架馬車上,走下了一名身穿長袍,頭戴圓帽,臉上戴著歌劇麵具的男子。
大半夜的戴著歌劇麵具,這種藏頭縮尾的行徑在平日裡很是引人注目,但是在仲秋之夜,無論你做什麼打扮,都是合情合理的。
身形高挑的男子向四周張望了一圈,他手上一枚碩大的紅寶石戒指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了一道猩紅的刺眼的光芒。
惴惴不安,懷有僥幸之心的亞南,他舉著手中的單筒望遠鏡,再次窺視粉色美人魚的主樓,剛好看清了那顆紅寶石戒指的全貌。
這枚造型奇異的紅寶石戒指,讓亞南下定了決心立刻離開。
亞南離開的速度是這麼的快,猶如受驚的老鼠一樣逃離了粉色美人魚,他甚至沒能來得及召回他的兩支執行不同任務的下屬。
他離開了東側副樓,在樹蔭中離開了粉色美人魚,橫穿前方的大街,在一個陰暗的小巷口停下了腳步。橫穿馬路的時候,他甚至看到了喬帶著五個下屬,搖搖擺擺猶如六隻大企鵝,慢悠悠的走向了粉色美人魚。
亞南走過大街後,再次猶豫了一下,他在一個小巷口停了下來。
他看到喬帶著五個下屬來到粉色美人魚門口,然後他看到了海妮薇的到來,他更親眼目睹了他重點關注的紙牌屋的落地窗粉碎,一個渾身是窟窿的人從那摔下來。
海妮薇帶去的下屬們,開始進攻粉色美人魚。
亞南在小巷口,用聖希亞的熱情俚語,親熱的問候了一句海妮薇的所有女性親屬,然後他迅速離開了小巷,撤離了現場。
亞南預判會有德倫帝國的人入場行動,但是見多識廣,見多了幺蛾子的他做夢也沒想到,海妮薇會如此魯莽的下令進攻。
緊接著,不容亞南作出任何反應,老炮台的炮擊襲來,亞南不敢在現場逗留,第一時間逃離了粉色美人魚。
燈光明亮的場房裡,喬從亞南的嘴角抽出了短短的煙頭,又點了一支細雪茄,塞進了他的嘴裡。
“所以,仲秋之夜的血案,真的很複雜。”喬有點苦惱的抓了抓頭發:“這種動腦筋的事情,不應該是我,我從小就不怎麼動腦子。”
“戈爾金……算了,那家夥比我更擅長用拳頭。”
“蒂法很聰明,薇瑪更聰明,這些事情,應該是她們來盤算。”喬搖了搖頭:“嚇得你落荒而逃的那枚紅寶石戒指,代表了什麼?”
亞南乾咳了一聲:“代表一個人,一個很可怕的人。”
聖希亞王國和金橡教會關係極好,好到聖希亞王國就好像一頭忠實的獵犬,為了金橡教會的利益,他們可以不惜一切。
亞南的工作性質特殊,他自然和很多金橡教會的高層打過交道,或者說,為他們效勞過。
所以他認識那顆紅寶石。
那顆造型特殊,雕琢打磨猶如一片橡葉,色澤殷紅如血的紅寶石,屬於金橡教會聖裁院的第三聖裁官拉法。
拉法其名不為庶民知曉,在各國高層中凶名昭著,據不完全統計,最近二十年,因為各項罪名,被他辣手清洗的各國高層,僅公爵、侯爵級彆的大人物,就超過五十人。
闔族俱滅,雞犬不留。
有人謠傳,拉法的那顆紅寶石,就是用無數貴族的心頭血染紅。
拉法出現的地方,勢必腥風血雨,所以亞南才嚇得狼狽逃竄。尤其是老炮台的炮擊襲來,亞南更是嚇得魂飛天外,拉法在粉色美人魚,而有人用托爾巨炮轟擊粉色美人魚。
這意味著什麼?
亞南根本不敢深思裡麵隱藏的東西。
無論是湊巧,或者是衝著拉法去的,反正亞南不敢仔細琢磨裡麵可能隱藏的恐怖內幕。
“隻不過,拉法閣下,不可能為了區區一份勘測資料去那裡。”亞南咳嗽了幾聲,他虛弱無力的說道:“聖裁院的大人們,他們對世俗財富不屑一顧……金橡教會……並不缺少世俗之物。”
“仲秋之夜,在粉色美人魚,肯定有更驚人的內幕。”亞南看著喬,很誠摯的說道:“不過,感激您的仁慈和寬容。聽我一句勸,尊敬的喬閣下,調查到這裡,足夠了。”
“那份勘測資料,足夠您換取巨大的功勳,以及無比豐厚的利益。”
“仲秋血案再調查下去,相信我,很危險,非常的危險!”
不理睬亞南的絮叨,喬用力的抓著頭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好奇的問亞南:“聖希亞海軍的巨大投入,讓我深深的明白了這份資料的珍貴。可是,你都離開了,最後你怎麼拿到這份資料的?”
亞南一臉懵懂的看著喬:“十六號上午,我去一處安全屋,那是為攔截資料的那一支下屬準備的安全屋。我隻是,想看看他們是否安全返回,以及,想知道夜裡是否有什麼事情發生。”
“他們的隊長,我的得力下屬,靈巧的鐵騾子亞罕,在安全屋的密室裡,死了,全身是血。他手裡,抓著一個密封的公文包,就是那份資料,的確就是那份資料!”
亞南苦澀道:“誰能確切的知道那天晚上,粉色美人魚裡麵究竟發生了什麼?誰能知道呢?或許是走運,或者是湊巧,或者是什麼彆的原因,反正資料到了我手上!”
亞南幽幽的看著喬:“等到這份資料真正到手,我才發現,壓力有多大。太燙手了,我根本不敢將它留在手上,我必須想辦法將它儘快送出去。”
“所以,你做了這輩子最愚蠢的選擇,你想要乾掉我,製造圖倫港的混亂,然後趁亂將這份該死的資料送出去。”喬凶巴巴的盯著亞南:“可是,你確定,乾掉我之後,圖倫港能如你所願的亂起來?”
亞南很坦誠的看著喬:“我相信您父親的破壞力,他有絕對的能力在圖倫港製造足夠的混亂,隻要他足夠瘋狂。而死掉一個兒子,足以讓他瘋狂。”
輕輕搖搖頭,亞南異常坦誠的苦笑道:“不要譴責我的道德。道德,沒有任何價值。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哪怕為了自己最微薄的利益,去殺死一個人,一個無辜的人,這算什麼呢?”
“殺了您如果還不夠,我還可以對其他人下手,您不過是倒黴排在了第一位而已。”
喬有點惱火的指了指亞南,然後沉聲道:“司耿斯先生,想好如何掃尾了麼?您的身份,實在是太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