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口卻變成了大實話:“你不如給她們個痛快。”
完蛋,要死了。
“嗯?好。”
沈忘州一怔,眼前突兀地覆住一隻素白的手,耳邊的慘叫聲像冬日裡倏然熄滅的火,戛然而止。
伴隨著一個個生命的消逝,北魎花街的幽藍色燈籠盞盞熄滅,黑暗迅速蔓延至沈忘州的身邊,將他與鮫人一同吞噬……
從此刻起,絆殄邸再無一個活著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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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忘州鼻尖嗅到了濃鬱的血腥味,不等他分辨,腰間一緊,氣味忽地變成了濃鬱的花香,眼前也恢複了光明。
他被鮫人帶到了一座堂皇富麗的殿宇外,這裡的天空的幽綠色的,泛著詭異和森森死氣。
比起龐大的建築群和奇異的天空,更為吸引他的是遍地盛開的桃花,過於高大的桃樹群將整片宮殿籠罩其中,仿佛不需要陽光般生長得遮天蔽日,香氣撲鼻。
身旁的鮫人一襲華貴至極的月白色繡金紋仙袍,銀白色長發披散,柔柔垂至沈忘州腳踝上方,發絲無風而動,在片片桃樹的映襯下,慵懶繾綣,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對於他現在的位置,沈忘州心裡忽然升起一個很震驚又非常合理的答案,他正在思考要不要詢問,鮫人便替他回答了。
“這是桃樹驚穢的行宮。”
沈忘州:“……”
上古四神之一,掌管冥界和妖界的神,桃樹驚穢的行宮隨便進,這很合理。
鮫人握住他的手腕,就這樣與他一起堂而皇之地走了進去,路上沈忘州看見無數侍從、護法打扮的妖族,都對他們視若無睹。
他們看不見他和鮫人。
沈忘州手腕被鬆鬆攥著,其實不大舒服,他更習慣攥著彆人手腕……但他不想觸怒喜怒無常的鮫人,隻能轉移注意力地揣測著鮫人帶他來這兒的原因。
可能因為檀魍是受驚穢的命令來刺殺他,害得鮫人要跑來救他,以至於非常不高興想要警告驚穢。
又或者是與驚穢有私仇,順便帶他一起來報仇。
再者可能是單純來坐坐……
……
沈忘州放棄思考。
他壓根揣測不明白一個瘋子的想法。
此刻,主殿內,驚穢揮退了所有冥界的掌司,獨自留下。
外麵的妖無法感知到胤淮的存在,但驚穢可以。
上古四神靈識互通,若不是有心封閉,是可以隨時對話的。
所以此刻胤淮就這樣牽著沈忘州的手,在驚穢的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地進到了主殿。
這和打驚穢的臉有什麼區彆。
驚穢臉色難看,卻又不敢真的與那鮫打起來。
她打不過!
與激進的小鳳凰不同,她的本意是韜光養晦,默默吞噬人族修煉,在有絕對把握之前,絕對不招惹胤淮。
甚至於就算到了徹底吞噬人族的時候,若胤淮不加以阻止,她都不會去管胤淮。
更不會像鳳凰那樣蠢,自以為是地主動發難,落得個慘死九重天的下場。
但檀魍那個蠢貨,居然連胤淮都沒認出來!毀了絆殄邸不說,還讓胤淮有了理由進入冥界!
她躲還來不及的瘋子,主動來找她了!
兩道閒遊般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麵前。
驚穢剛欲開口,腦海中便想起那鮫輕飄飄的聲音。
“不要叫我的名字。”
驚穢:“……”誰稀罕叫你名字!
她深吸一口氣,還是隱去“胤淮”二字,十分暴躁但忍住了道:“你來冥界做什麼?”
沈忘州仰頭看著坐在高台之上的驚穢,隻能看見及地的墨色長發和層層疊疊的衣擺。
這位上古神的聲音與她的原形差異巨大,冷傲不耐的語氣裹挾在空靈的回聲中,不見一點桃花的溫柔。
也是,你看鮫人說話多麼溫柔啊,再看看檀魍是怎麼死的……
沈忘州覺得驚穢的嗓音非常合理。
隻聽身旁的人語氣憐愛道:“這位小修士在絆殄邸受了天大的委屈,那桃花妖是受你指使。”
他低笑:“我便是來殺你的。”
驚穢瞳孔緊縮,還未反應過來便從高台跌落,一陣足以傾覆整座殿宇的靈力波動後,驚穢捂著喉嚨勉強站在他們十步之外。
一道清晰見骨的傷痕從脖頸蔓延至左臉,鮮血汩汩,猙獰可怖。
“受了天大委屈”的沈忘州眼皮狠狠跳了跳,剛欲閉眼,身旁的人已經走到他身後,彎腰在他耳邊,語氣輕軟道:“真是可怕。”
沈忘州:“……”
不是你乾的嗎?你這麼害怕合理嗎?殺檀魍時您可沒害怕啊!而且這語氣怎麼如此熟悉……
不等他細想,手腕已經再次被抓住,這次指尖沒有停留,直接滑落至他掌心。
對方柔弱道:“小修士,你可否牽著我?”
沈忘州也不想牽著一個隨時要他小命的定時炸|彈,但他沒得選,隻能像牽著司溟一樣牽著鮫人的手腕,拇指指腹習慣性地在脈搏處按了按。
按完渾身再次僵硬,他不會被宰——
鮫人心滿意足般將手腕往他手心送了送,才看向滿臉怒意,傷口已經徹底愈合的驚穢。話卻還是對沈忘州說的:“小修士,你希望她如何死?”
驚穢暗粉色瞳孔盯著胤淮,一張臉天姿國色惑人心魄,聞言眯了眯一雙桃花眼:“你與這人族修者什麼關係?”
沈忘州一時插不上話,就聽身旁的鮫人環住他的腰,極為親昵地勾起他一縷發絲,語氣纏綿道:“我與他情同夫妻呢。”
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
沈忘州神誌恍惚。
他對上古神的了解實在片麵,他第一眼見到鮫人,覺得對方如書中所寫,氣場強大生性嗜殺,讓他恐懼想逃。
但短短時間內,他又覺得這鮫人有些嬌滴滴的,不僅愛撒嬌,還需要他的保護……
真是瘋了。
一個可以摘了鳳凰腦袋當球踢的嬌滴滴的需要他牽著手腕才不害怕的鮫人……這像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