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第五天、第不知道多少天,沒人認領狐狸。
這狐狸歸他了。
沈忘州的生活不一樣了,他也說不上來是哪裡不一樣了。
隻是每當下午老板說加班時,他拎包就走,老板也隻能裝著假笑地看著技術部大爹當著他麵瀟灑離開,連個屁都沒敢放。
有同事問沈忘州怎麼突然享受人生了,沈忘州一臉莫名其妙。
不加班就享受人生了?
“我家……”他卡殼了一下,找了半天措辭,最後不負責任地說:“我家狐狸精沒吃飯呢,嘖,嬌氣的很,不和我一起吃就餓著,我得回去吃飯。”
同事們打趣他脫單了,他也沒解釋,路過公司玻璃門時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笑得和……似的。他居然找不到合適的比喻。
沈忘州開始搜狐狸吃什麼,給狐狸買窩買糧買玩具……這些狐狸都不喜歡。
狐狸還不喜歡他吃泡麵,不喜歡他喝酒和可樂,沈忘州都戒了。
戒的痛不欲生。
因為他做飯不好吃。
但狐狸不吃糧不吃生肉,隻吃他做的飯。
沈忘州覺得自己養了個小媳婦在家。
嬌滴滴的。
但很會撒嬌。
這天他和往常一樣下班,剛進小區就看見有一團電光繚繞的黑影抱著他小媳婦跑。
他想也沒想地追了上去,但那人好像會武功,他居然能飛!
沈忘州罵了句臟的,急得一路狂追,手裡拎著的菜都掉了,大腦也累得一陣缺氧。
缺氧到眼前一片金色小星星的時候,他忽然在想——我也會飛啊。
飛啊,飛啊,飛啊!!!
襲焱出現在手裡的一瞬間,清醒過來的沈忘州腦子裡閃過的卻還是——
彆他媽搶我小媳婦!
眼前的高樓大廈在襲焱一劍洞穿黑影時轟然碎裂,一片暗藍的天空下是霧鈴鎮外的荒涼。
沈忘州吐出一口鮮血,虎口處被震得裂開,內府和靈識更是痛得他咬緊牙齒。
但他全部忽略了,帶著失去小媳婦的憤怒,怒吼著硬生生劈碎了最後一道雷劫!
一聲渾厚低沉的雷聲從雲層後響起,雲開霧散,圓月高懸。
沈忘州渾身的傷痕速度緩慢地愈合著,他強撐著落到地麵,緊攥著襲焱,身體幾度搖晃到站不穩,眼神也漸漸渙散。
他知道剛剛那漫長的生活隻是他的幻覺,他沒有回到現實,也沒有遇到過那隻白狐。
但司溟跑過來抱住他的時候,沈忘州倒進他懷裡,昏過去之前緊緊攥住了一綹銀白發絲。
腦海裡想的是,他在心魔裡小媳婦的原形,會不會是司溟。
司溟可是在他麵前變成過白狐,而且一樣的乖順……
……
沈忘州昏昏沉沉地時醒時睡,好像發了燒。
他感覺自己躺在一個沁著涼意的懷裡,香香的,涼涼的。
和家裡隻有他自己時的冷冰冰不一樣,懷裡的涼讓他渾身的緊繃都放鬆了,他隻想窩在這兒好好睡一覺。
他累極了。
耳邊含糊地傳來一些話,他也沒有過腦。
“小師弟雖然扛過了雷劫,但和他之前擔心的一樣,心魔還是創傷了他的靈識。”
“司溟,你的丹藥確定有效?”
“給師兄吃的,自然有效。”
“……”給彆人吃的就不一定了是麼。
沈忘州睡得更沉了,最後的意識像是遇錦懷的聲音。
“師父和師叔們為了絆殄邸和霧鈴鎮的事情去了百仙大會,現在不在仙宗。小師弟的狀態不能等了,我們去找尊上。”
……
睡了不知道多久。
沈忘州一直在做夢,夢裡亂糟糟的一團,什麼都有。
有時候是和白狐一起吃飯,白狐藏了他所有可樂,他到處都找不著,悲痛地訓斥它是會妖術的狐狸精。
有時候是一個人坐在客廳,眼睛盯著電視,卻連裡麵的人在說什麼都沒聽。
有時候又忽然回到了書中,司溟抱著他說最喜歡師兄了、鮫人問他為何不用玉簪與他說說話、還有那個少年懵懂無知的夜晚……
過了不知道多久,沈忘州耳邊又傳來聲音。
“尊上,小師弟從前靈識便受損過,此次雷劫心魔難渡,小師弟陷入了夢魘靈識再次受創,勞煩尊上為小師弟診治。”
是三師兄的聲音。
這著急的語氣,可真像他小時候發燒,和大夫說話的他媽……
心魔裡沒看見爸媽,他有些遺憾。
“靈識脆弱,他在這裡溫養一段時日。”
“謝尊上。”
沈忘州神誌還未清醒,連話語裡的含義都聽不懂。
隻感覺臉上有涼涼的東西,他下意識抬手抓住,攥在手心。
溫度和觸感像司溟,也像鮫人……
他有時候會分不清他們兩個,明明是差的很多很多的兩個人。
“醒了就不要裝睡了。”
溫潤的笑意仿佛雲層中濕漉的雨,滴滴染著涼意的雨珠落在耳畔,寵溺而溫柔。
沈忘州迷糊的大腦瞬間清明,他得寸進尺地抓住那人的手腕,往自己這邊拽了拽。
完全沒記性地在看清人之前就喊。
“司溟?”
沒有應聲。
他果斷換了名字。
“鮫人?”
手指被輕輕捉住,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玩味地低笑,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或許都不是呢?”
沈忘州抓著比司溟大一些的手,可又不是鮫人。
他困倦地睜開眼睛,眼前漸漸從模糊變清晰。
一張魂牽夢縈,他幾度想忘記又在夢裡回憶起的昳麗麵龐,輕笑著看著他。
沈忘州茫然了片刻,瞬間清醒。
“胤——”
嘴唇被指腹溫柔曖澀地按住,止住了他大逆不道的話語。
沈忘州餘光裡看見幾個身影,想必是三師兄幾人。
他乾澀地咽了口口水,還未想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紅著耳根老實道:“師祖。”
胤淮一雙黛藍色鳳眼微微低垂,在遇錦懷幾人的視覺盲區,指尖撬開沈忘州的嘴唇,像在懷念著某個旖旎的夜晚,輕輕攪動。
和狎昵的動作截然相反,他仿若一個關心弟子的師祖,嗓音低沉溫柔地應聲:“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