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個子在男子中都算高的,站在一屋子女眷中,越發清雋如竹,修長挺拔,顯眼極了。他一動不動杵在程瑜瑾身邊,程瑜瑾竟然奇異地感受到一種安全感。
程元璟不肯坐,女眷們尷尬了片刻,偷偷去瞄程老夫人。程老夫人臉色不好,但也沒說什麼,今天從一起身,就全是糟心事。
女眷們不敢說話,這時候程瑜墨握拳咳嗽了兩聲,放下手笑道“我進門時聽到娘親說什麼一樣不一樣,這是在說什麼”
當然是慶福郡主和阮氏又在彆苗頭,程老夫人不悅地瞥了兩個媳婦一眼,嫌棄她們在姑娘麵前說這些。好在程老夫人沒有當著眾人的麵給兒媳沒臉,而是說“沒什麼大事,就是你大姐姐婚事退了,你娘和你大伯母感歎兩句罷了。”
“大姐姐婚事退了”程瑜墨看向程瑜瑾,眼中帶上愧疚,站起來對程瑜瑾說道,“對不起,大姐姐我不知道”
程瑜瑾心裡冷冷翻了個白眼,麵上依然溫柔大方地笑著,看向程瑜墨“二妹妹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你對不起我什麼”
程瑜墨支吾,正是因為她告訴了霍長淵真相,程瑜瑾才會被退婚,程瑜墨沒想到這麼快,所以下意識說了對不起。現在突然被程瑜瑾揪出來問,她一下子支吾了。
當著這麼多長輩的麵她和霍長淵的事,怎麼能說呢
見程瑜墨不肯說,程瑜瑾心裡說了聲果然。她並不知道程瑜墨和霍長淵的糾葛,如果前世程瑜墨在婚前和她說了實情,她未必非要當棒打鴛鴦的惡人,此事完全可以圓滿解決。但是程瑜墨死活不說,非得等到程瑜瑾嫁過去,懷了孕,才一邊痛苦一邊情不自禁地和她的霍哥哥你追我躲,虐戀情深。
這輩子程瑜墨重生,倒是利索地一開始就和霍長淵說開了,程瑜瑾啪塔一聲成了冒名頂替的惡毒姐姐。現在程瑜瑾給她一個機會,讓她在眾人麵前將她和霍長淵的事情說開,可程瑜墨突然膽怯怕羞起來,不肯說了。
程瑜瑾連理都不想理她,程元璟察覺到程瑜瑾的細微變化,又不動聲色地瞥了程瑜墨一眼,不期然想起今天他看到的,程瑜瑾對霍長淵說“你的墨妹妹”。
原來,是這個墨。
程瑜墨被程瑜瑾那句話羞得滿麵通紅,頭都抬不起來,其他人不知道程瑜墨昨天和程瑜瑾說了什麼話,他們隻當程瑜墨愧疚起了這個話頭,結果被程瑜瑾遷怒。阮氏臉色不太好,然而現在程瑜瑾是慶福郡主的女兒,她沒有教訓的資格。程老夫人掃了眾人一眼,沉聲道“都行了,少說兩句吧。”
然後她看向程瑜瑾“大姑娘,你和我說實話,你真的不知道退婚內情你當眾撕毀婚書,乃是大大得罪了靖勇侯府,後來靖勇侯追出去,和你說了什麼”
程瑜墨聽到這裡一驚,什麼,長淵哥哥竟然追著姐姐出去不對,大姐姐竟然親自撕毀了婚書不是說好了霍家來退親嗎,為什麼看著,像是大姐姐完全看不上霍家一樣
被當著這麼多人質問,實在不是件舒服的事。眾人眼睛都灼灼盯在程瑜瑾身上,程瑜瑾麵色不變,說“沒什麼,就是霍侯爺對我說抱歉。能和宜春侯府結親,他十分榮幸,隻是那天雪夜風大,他弄錯了救命的人,所以才誤會是我。他親自向我賠罪,還托我向祖母說對不住,他日後必登門請罪。”
“真的”程瑜瑾這番話說的漂亮,可是程老夫人十分懷疑,霍長淵如果要請罪,今日就不會是這個態度,而且霍長淵追出去時的臉色也不太像是去賠罪的。
程老夫人皺眉“大姑娘,你自小懂事,遇到這種事該怎麼說怎麼做,你應當清楚吧”
程瑜瑾被連連逼問,她低頭,正打算用示弱來轉移焦點,突然聽到身邊的程元璟說“大姑娘所言沒錯。”
程瑜瑾愣了一下,驚訝地抬頭看他。
程元璟神情還是清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來,卻聽到他嗓音清冽,不緊不慢地說“我回府時正好撞到大姑娘和靖勇侯,情境一如大姑娘所言。”
程元璟聲音非常好聽,他說話不是鏗鏘有力、聲若洪鐘那種的,但正是這種從容不迫,帶來一種無形的威壓,讓人隻想低頭臣服。他沒說到底發生了什麼,隻說程瑜瑾說的不錯,要撒謊也是程瑜瑾撒。
然而僅這樣一句話已經足夠了,慶福喜笑顏開,程老夫人也不好再問,隻能對著程瑜瑾淡淡點頭“既然沒事,那此事就罷了吧。以後不能這樣行事,你是女子,不可和外男獨處。”
程瑜瑾低頭“是。”
程老夫人蓋章定論,沒人敢再嚼扯這些話。話題很快就翻篇,程瑜瑾悄悄地鬆了口氣。
程元璟隻聽了兩句,就動身說告辭。他出門前,突然掃了程瑜瑾一眼“侯爺交待給你的話,你不去做”
程瑜瑾委實怔了怔,程老侯爺交待過她程元璟說這話時聲音不小,現在眾人都看著,程瑜瑾隻能裝作剛想起的樣子,說“多謝九叔提醒,我差點忘了。祖母,母親,我先告退了。”
丫鬟們連忙活動起來,服侍程瑜瑾穿披風,換靴子。程瑜瑾在閣間做這些的時候,程元璟就站在門口等。等她穿戴整齊出來,程元璟淡淡掃了她一眼“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