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夫人好容易收拾完,此時阮氏已經被折騰地身心俱疲。她看到一旁袖手旁觀、光風霽月的程瑜瑾,不知為何就生出一股邪火。阮氏笑了笑,問:“大姑娘,大嫂怎麼沒來?”
阮氏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問這樣的話。在程瑜瑾很小的時候,阮氏明明知道程瑜瑾不清楚誰是她的親娘最好,可是心裡莫名其妙的惡意卻讓阮氏一次又一次開口,不動聲色地挑撥程瑜瑾和慶福郡主的關係。程瑜瑾過得不好阮氏會心疼,可是程瑜瑾過得好,和慶福親如母女,又會讓阮氏心如火燒,嫉恨難熬。
連翹的表情不太好,要她說,二太太這種作態簡直壞死了,她就看不得大姑娘好!大丫鬟義憤填膺,程瑜瑾本人倒很平靜,她一顆心早已變得水火不侵,反而還能對阮氏笑一笑:“母親要照顧父親,還要照看三弟,一時半會走不開。所以母親讓我來代她儘孝,伺候祖母。”
瞧瞧這話說的,四兩撥千斤,程瑜瑾不回答慶福郡主為什麼沒來,隻說慶福要照顧程元賢和程恩寶,一句話替慶福解圍,還哄得程老夫人開心。在程老夫人眼裡,當然兒子和孫子最重要,媳婦伺候她的兒子,讓程老夫人聽著就舒坦。
程老夫人滿意地笑了,她起身時瞥了阮氏一眼,阮氏頓時嚇得低頭,大氣不敢喘。
程老夫人走到東次間,問:“其他幾個孩子呢?”
“回老夫人,二姑娘和徐二爺正在碧紗櫥裡洗臉呢。念姑娘說這裡沒她用慣的脂粉,回姑太太院裡重新梳頭了。”
彆說外人,阮氏這個親娘聽著也想搖頭,一樣的年紀,程瑜墨和徐念春一派孩子氣,長輩醒了這麼久不來請安,還自顧自出去打扮。相比之下,程瑜瑾簡直懂事的不像小姑娘。
阮氏看不過去,偷偷讓丫鬟去碧紗櫥喚程瑜墨過來。程瑜墨和徐之羨發髻鬆散地走過來,齊聲問好:“老祖宗安。”
程老夫人點頭,她說:“你們三個從小一塊長大,不是親手足勝似手足,你們不用在我這裡候著了,去抱廈自己玩吧。”
徐之羨歡快地“哎”了一聲,程瑜瑾察覺到程老夫人在特意給她們創造機會,至於是給哪一個創造機會,那就不好說了。按理說這種時機求之不得,然而程瑜瑾頓了頓,還是忍痛割舍:“祖母,我恐怕不行。”
程老夫人奇怪:“怎麼?”
程瑜瑾說:“祖父昨日囑咐我,讓我去和九叔學寫字。”
程老夫人更奇怪了:“你學這些做什麼?”
“聖上千秋節快到了,祖父想送一座屏風給聖上祝壽,讓孫女來繡。所以這幾日恐怕不得閒,給祖母請了安,我就得去和九叔學寫字了。”
正房裡寂靜比往常更甚,送給皇帝賀壽的禮物,何其尊貴,竟然交由程瑜瑾執針。這是慶福、阮氏這些媳婦,甚至程老夫人這個正室夫人都沒有的體麵。阮氏和程老夫人心情複雜,徐之羨和程瑜墨麵麵相覷,不敢說話。
就算他們再不懂事,也知道程瑜瑾的這份待遇非同小可,比他們的母親都高。
最後程老夫人說話:“既然是侯爺發話,那你隻管去就行了。如果時間不夠,以後不必來我這裡點卯了。”
“這怎麼行。”程瑜瑾一臉正氣地推辭,然後施施然行禮告退,“祖母,二嬸,我先行一步。”
等出來後,連翹雀躍不已,悄聲說:“姑娘,你沒見剛才二太太和老夫人的臉色。我們姑娘的體麵,豈是她們能比的?彆說比,恐怕二太太想也不敢想。”
“行了。”程瑜瑾淡淡喝了連翹一句,“少說幾句吧,時間不早了,再不去該晚了。”
連翹乾脆地應了一聲,嘴角還是翹起。這隻是開頭,等繡品出來,他們眼紅都眼紅不過來!
程瑜瑾今天起得早,雖然在程老夫人那裡耽誤了些時間,但她自忖還很早。沒想到到了宸明院,程元璟已經全部收拾好,看樣子,他已經做了許多事情。
程瑜瑾十分吃驚:“九叔起這樣早?”
程元璟淡淡瞥了她一眼,懶得回答這種沒營養的問題。他指了指身邊的墨,問:“會寫字嗎?”
程瑜瑾臉上的笑十分燦爛,仔細聽還有咬牙的聲音:“九叔覺得呢?”
程元璟倒不是故意埋汰程瑜瑾,而是在他眼裡,會寫字便等於寫得好。畢竟為官入仕,寫文章是最基礎的事情。不論是首輔,太傅,禦前伺候的太監,還是教程元璟的夫子,人人都寫的一手好字。
程元璟沒有在意程瑜瑾的冒犯,而是用眼神點了下筆,說:“先寫一幅字。”
程瑜瑾心想小瞧誰呢,她程大姑娘盛名在外,棋琴書畫針線女紅無一不通,然而她最擅長的,卻是書法。
程瑜瑾走到桌前,拿起筆想了很短一會,便落筆題字。
程元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程瑜瑾受傷的左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