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應了一聲,她有些猶豫,問“老夫人,那大姑娘的事……該怎麼辦?”
程老夫人目光沉沉地盯著一旁的香爐,過了一會,說“再看看吧,先放出是霍家毀約的消息,看看有沒有好人家上門向大姑娘提親。如果沒有……那這個孫女,隻能當
做白養了。”
實在是殘酷,多年尊貴的嫡長孫女待遇,說倒塌就倒塌。然而張嬤嬤除了在心底歎息一聲,也不打算做些什麼。高門大院裡各有各的前程,說到底,大姑娘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程瑜瑾被“有事”,早早出了門。她走在程元璟身後,實在無聊,抬高聲音問“九叔,你把我叫出來,到底有什麼事?”
程元璟淡淡朝後瞥了一眼,說“你看起來一副精明相,依現在看,腦子也沒多好使。”
這一句話就刺激得程瑜瑾想罵人,她想到麵前之人是她九叔,好歹算是個長輩,隻能勉強忍住“謝九叔誇讚。不過九叔憑什麼說我腦子不好使?”
程元璟心想簡直愚不可及,他難得發善心,沒想到話都說到這個地步,程瑜瑾竟然還沒反應過來。程元璟神色淡淡的,連語氣也是漫不經心“那些女眷個個存了刨根問底的心思,你留在屋裡,還能做什麼?”
短短一個照麵,程元璟對程家內宅已經了解的七七八八。慶福郡主事不關己,阮氏圈圈繞繞另有心思,而程老夫人還是個一心買女兒的。她們的惡意幾乎毫不掩飾,這種情況,還有什麼可留的?
這些話程元璟不會說,他是個非常在意界限的人,換言之,生來冷漠。彆人如何,與他何乾?他剛剛對程瑜瑾說的那句話,已經是多年來僅有的提攜。
程瑜瑾立即聽懂了程元璟的意思,程元璟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程瑜瑾低頭,看著雪花一粒粒飄到大紅鬥篷上,又很快消融。程瑜瑾安靜了一會,突然說“有時候我覺得,我就像這雪一樣,遠遠看著潔白漂亮,可是走近了,什麼都沒有。”
程元璟訝異,停下來看她。程瑜瑾扭頭看著回廊外浩浩蕩蕩的風,將雪粒吹的四處飛舞。她的側顏映著雪,幾乎比雪都要晶瑩剔透“我當然知道留下來會很難堪,但是能有什麼辦法。我不好好籠絡母親和祖母,不用日後,明天我就會過不好了。”
程瑜瑾伸手去接雪,她大紅的披風映在灰蒙蒙的回廊上,出奇耀眼。程瑜瑾回頭對程元璟笑了笑“九叔恐怕沒法理解吧,你雖然是庶子,但一出生就有父母愛護,事事為你打點,等你長大,你還可以通過科舉改變命運。所以你怎麼能理解,那種無路可走,卻必須走出一條路的心情呢。”
程元璟聽到心中細微的碎裂聲。
無路可走,卻不得不走。
他怎麼會不懂呢?
程老侯爺這樣一折騰,頭昏眼花,被人攙扶著休息去了。程元璟送程老侯爺回房,其他人站在正堂裡,目送這兩人離開。
等人走後,程元賢憤憤不平地罵了一聲“一天到晚爹就知道偏心外室子,今日竟然還要打我。嗬,幸好我比他大許多,母親當年當機立斷,給我申了世子。要不然,我看我爹那模樣,恨不得把宜春侯府的家業也全給這個奸生子。”
“老大。”程老夫人嚴肅地瞪了他一眼,“小輩還在,你瞧瞧你說的叫什麼話?”
奔者為妾,未婚生子是為奸,程元璟生在外麵,本來就比不上家裡過了明路的庶子,更何況小薛氏未婚生子,孩子六歲時才進了程家的門。程老夫人沒少對小薛氏冷嘲熱諷,不遺餘力地在孩子麵前辱罵小薛氏。當年小薛氏乃是清貴之女,程老夫人連小薛氏的腳後跟也夠不上,薛家出事後,宜春侯府急著撇清乾係,才讓程老夫人撿了便宜。程老夫人對小薛氏扭曲的恨意,慢慢滲透給下一代,教的程元賢堂堂一個世子,張口閉口賤人、奸生子。
方才事變時晚輩就全部站起來了,年紀小的趕緊被乳娘抱走,剩下程瑜墨、徐之羨幾個懂事的,現在也早就被嬤嬤帶到另一間房,避開長輩們說話
。程元賢說的這些話,另一間房是聽不到的,但小輩們畢竟還在,程元賢當著未婚侄女、外甥女說這些,委實不成體統。
然而程老夫人也隻是隨口罵了一聲,神態並不多在意,看到程老夫人這樣樣子,其他人哪裡還敢說話。
程敏在公府接觸到的人物比娘家更高,未出閣時還不覺得,現在再置身娘家,頓時覺得大哥做事也太不靠譜了。她娘也是,一昧護短,從小寵著慣著,什麼都是外人帶壞了爺們。搞得她哥三十多歲,一把年紀,連個正經官職都沒有,二哥也被養的唯唯諾諾,本事沒多少,算計家裡人倒是一把好手。
程家衰落,已成定局。
然而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回娘家是做客,委實不好說太多,隻能兩頭勸道“娘,大哥,父親他畢竟已經將九郎養了這麼多年,他現在年紀大,身體又不好,你們忍忍他便罷了,不要再起衝突。再說,我聽公公說,九郎年紀輕輕就身居四品,前途不可限量。連公公都讓二爺和九郎打好關係,你們怎麼能把自家人往外麵推呢?”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