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瑾沒料到竟然是李承璟, 她嚇了一跳, 立即就要起來行禮“殿下您回來了?妾身失禮。”
程瑜瑾說著就要下床,被李承璟按住肩膀,壓著她坐回床鋪上“是我不讓他們叫醒你的,你安心坐著就是。”
李承璟說完,頓了頓,不甚高興地瞥了程瑜瑾一眼“都說了不要叫我您。我看著就這麼老?”
程瑜瑾訝然,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如果她剛才沒聽錯, 李承璟的話充滿了控訴,甚至還有些委屈?
程瑜瑾嘴唇動了動, 最後十分委婉地說“殿下,您風華正茂,年少有為,無論在哪裡都堪稱一句少年英才, 哪會有人說您老呢?”
“還不改。”李承璟手指在膝上彈了彈, 目光湛湛地看向程瑜瑾, “不會說,那就是會這樣想了?”
簡直不可理喻,程瑜瑾突然就理解了那些男人為什麼嫌棄家中妻子麻煩,程瑜瑾現在也覺得很無語, 不太想理他, 但是又不得不和他講道理。
“殿下, 事情不是這樣說的。”程瑜瑾試圖和生氣的太子殿下講道理, “這和年齡無關, 這事關禮法體統,是原則的問題。殿下,於公您是君我是臣,於私您是夫我是妻,夫妻相敬如賓,盛飯尚要舉案齊眉,何況稱呼呢?稱呼乃一切禮法之始,見微知著,最是不能懈怠……”
程瑜瑾說,李承璟就默然看著她,一雙眼睛黑沉沉的,臉上雖看不出什麼情緒,但是看眼神,是不太高興的。程瑜瑾漸漸說不下去了,內心覺得非常無奈。
講道理聽不進去,和他論對錯,他還越來越生氣。程瑜瑾沒轍了,問“殿下,您到底要如何?”
程元璟將茶盞端起來,緩慢撇了撇茶蓋“剛才那句話,再說一遍。”
“殿下,您……”
“嗯?”
真是夠了,程瑜瑾忍無可忍,道“你到底在糾纏什麼?”
“這就對了。”李承璟終於滿意了,掀開茶杯,送到程瑜瑾嘴邊,“以後記住了,我娶得是妻子不是侄女,可不想聽你一口一個九叔,一口一個您。乖,張嘴。”
當初老男人的話題是他問的,程瑜瑾真的說了後,反而他耿耿於懷。程瑜瑾十分無語,但是好容易把這位主哄好了,程瑜瑾不想再多給自己生事,便順著他的意思應承下來。程瑜瑾伸手去接茶盞,李承璟往後避了避,並不給她。程瑜瑾挑了挑眉,抬頭看他,李承璟十分坦然“你剛才不是說口渴麼,你的丫鬟在忙其他事,我來接替她們。”
忙其他事?這話純粹在胡扯,杜若和連翹等人唯一的任務就是伺候程瑜瑾,此刻程瑜瑾剛醒,她們能有什麼事忙?
奈何李承璟眼睛都不眨,說的光風霽月一派冠冕堂皇,倒讓程瑜瑾沒法了。她隻好順著他的意思喝水,可是李承璟伺候人也十分生疏,過了一會,程瑜瑾忍無可忍打開他的手,說“放手,我來。你剛才把水灑到我的衣領了。”
等程瑜瑾換了身衣服出來,罪魁禍首坐在外麵羅漢床上,見了她,還能毫無愧疚地招手,說“換好了?聽宮人說你中午沒吃什麼,一會還有晚宴,要折騰到很晚,你不吃東西恐怕會餓。先過來墊一墊。”
李承璟話音未落,一隊宮人端著食盒上前,次第在桌子上擺上精致的瓷碟,又魚貫退下,井然有序。眼前的景象太過熟悉,仿佛他們還在程家,程瑜瑾照例去李承璟院子裡偶遇青年才俊,李承璟瞧見她,懶得招呼,隻是讓人加一副碗筷和點心。
程瑜瑾在這種氛圍中不由放鬆,自然地坐在他對麵。李承璟夾了一塊桂花糕放在程瑜瑾前麵的碟子裡,程瑜瑾咬了一口,道“有些甜了,等過幾天閒下來,我來做些糕點。正好這幾日荷花開了,過了這段時間,就不新鮮了。”
李承璟點頭,程瑜瑾話裡說的是他的口味,他不喜歡吃太甜太乾的東西,先前程瑜瑾有求於人,時常來李承璟這裡用糕點收買人心,時間長了,李承璟案前的糕點都由程瑜瑾供。慢慢將他的胃口越養越刁,現在再吃尚膳監的點心,委實膩過頭了。
程瑜瑾這話不過隨口一說,他們倆在程家經常這樣,各乾各的,互不招呼。說起衣食這些細節來,也熟稔的如經年夫妻,拉家常般和對方簡單說一聲就好了。
恐怕程瑜瑾都沒有意識到,她剛才對李承璟說話的口吻多麼自然,就連吃東西的口味,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隨了李承璟。
被偏愛的感覺太好,李承璟聽到程瑜瑾會專程為他做吃食,頓時桌上的東西碰都不碰一下。他給程瑜瑾舀了碗鬆子菱芡粥,說“晚上恐怕回來的早不了,外麵不方便吃東西,你現在墊一墊,也省的到時候餓。”
程瑜瑾點頭,今天晚上皇帝賜宴,慶賀太子完婚。這場宴會規模很大,前朝四品以上官員都受邀在列,後宮也以楊皇後為首,招待內外命婦。前朝後宮兩場筵席同時進行,向全天下昭告皇太子順利完婚,普天同慶,也是程瑜瑾作為太子妃第一次公開亮相,場麵相當盛大。說是晚宴,但是去參宴的人誰也不是抱著吃飯的心思去的,拿筷子挑兩口做做樣子就足矣,沒人會當真吃。程瑜瑾作為太子妃,這場宴會的主角,恐怕更是如此。
這也算是一個可笑之處,貴族一半的時間都在設宴赴宴,可是真到了宴會上,誰也不會真心吃飯。女眷們出行之前,都會在家裡墊墊肚子,省得出門在外露了醜。
程瑜瑾用湯匙緩慢攪動粥,問“殿下,宮裡的娘娘們我還不認識呢。這些娘娘殿下知道多少,可否給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