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紅彤彤的顏色一照,簡直像是大病初愈、有氣無力一樣。
程敏看了忍不住在心裡歎氣,程瑜瑾今日也穿了一身紅,可是程瑜瑾穿著便是人比花嬌、明豔四射,換成程瑜墨,就顯得長襖拖拖遝遝,衣服壓主。
眾人憐惜程瑜墨剛剛流了產,都沒有提起她氣色很差。眾人坐著說了一會話,院外傳來一陣問好聲,其中還有給太子的請安聲。程瑜瑾馬上就反應過來,是李承璟和程元賢等人過來了。
隔間裡的女眷全都站起身來,本打算恭迎在門口給皇太子請安,可是才走了一半,李承璟就已經掀簾子走進來。眾人一看忙不迭蹲身,李承璟隻是隨意揮了揮手,說道“程老夫人和侯夫人不必多禮,請起吧。”
他雖然這樣說,但是眼睛完全沒有看程老夫人等人,而是徑直走到程瑜瑾身前,握著她的手將她扶起來。
李承璟到後宅,自然是程家男子一起陪著過來的。此刻所有人的夫婿一同進門,唯有李承璟直接走到程瑜瑾麵前,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親手扶住程瑜瑾,動作自然而然,毫不避諱。
其他夫妻都端著手站著,瞧見這一幕,齊齊失聲。
慶福郡主戰戰兢兢地站起來,眼睛落在太子的手上,簡直不敢相信。尋常男人都要在外人麵前端著大老爺的架子,和妻子說句話簡直像是屈尊紆貴一樣,而李承璟貴為皇太子,竟然為程瑜瑾做到這一步?
慶福郡主的想法還沒落,程元賢便拱手喊了句母親,慶福郡主收回心思給程元賢問好,程元賢也不過點頭應了一聲,架勢十足。
其他夫妻狀態都差不多,尤其程敏、慶福郡主這些是老夫老妻了,已經分房睡許多年,見了麵打聲招呼就已經是極其給正妻體麵,肢體接觸早就沒了。
而這時,李承璟還握著程瑜瑾的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低聲問“還頭疼嗎?”
昨□□賀,程瑜瑾免不了飲酒,今早醒來的時候就有點頭疼,但是並不嚴重,不至於影響日常行動。程瑜瑾搖搖頭,說“早就沒事了,我又不是瓷做的,怎麼就至於這樣嬌弱了?”
他們兩人低聲說話,其他人見著,相對無言,最後還是程敏笑著說“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感情真好。我們老夫老妻,比不得你們少年人,新婚燕爾,情深意濃。”
這話滿是調侃,程瑜瑾臉頰微紅,不好意思接口,是李承璟笑著應下“她酒量不好,一旦沾酒,第二天起來總是要頭疼。昨日朝賀,她又喝了不少酒,我若是不看著,她肯定又說沒事。”
滿屋子人笑了,程敏瞧著程瑜瑾,說“太子妃從小便是這樣的性子,無論有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撐著,從不肯和大人說實話。如今可算有人管著你了。”
男人的臉皮似乎天生厚一點,程瑜瑾做不到像李承璟一樣笑著應承,隻好在眾人的打趣中低頭,避開程敏調笑的視線。
程老夫人見狀心生感歎,多麼熟悉的一幕啊,程老夫人記得李承璟還在程家的時候,就經常提醒程瑜瑾喝水喝茶,當時程老夫人還覺得這兩人真有夫妻相,後麵果然成了夫妻。
而且一舉一動,像極了世人想象中的完美家庭。天底下夫妻模板,就該照著這兩人刻。
程老夫人咳了一聲,說“太子對太子妃細心體貼,老身看著著實欣慰。都彆站著了,進裡麵說話吧。”
眾人齊齊應聲,相互禮讓著往裡走。無疑,程瑜瑾和李承璟成了眾人注目的中心,他們倆進屋後,正堂仿佛呼啦一聲就清淨了。
程瑜墨站在最後,嘴唇蒼白,麵無血色,連上好的胭脂都遮不住。程敏方才為了顏麵好看,說他們是老夫老妻,不及少年夫妻親密。可是,程瑜墨和霍長淵也是剛成婚的年輕夫妻啊。
中秋出宮後,霍長淵果真將蘇可兒嫁了出去,無論蘇可兒和霍薛氏怎麼哭鬨,他就和鐵了心一般,完全不留情麵。程瑜墨以為闖入他們婚姻的第三者走了,他們就能恢複原樣。可是感情就如瓷器,即便恢複平靜,看起來光亮如初,但是那道裂痕,永遠橫亙在那裡。
程瑜墨便又覺得,或許是他們不小心失去了一個孩子,霍長淵心有芥蒂,才變成這樣。沒關係,她還年輕,等他們再有了孩子,霍長淵一定會變回來。
程瑜墨為自己鼓足了勁,可是這時候她才發現,她和霍長淵基本沒有交流了。因為剛被宮裡訓斥過,霍長淵不能納妾,隻能繼續在她屋裡睡。可是即便兩人同處一室,一天到晚,他們倆時常說不著一句話。
程瑜墨感到可怕,這不就是她從前最鄙視的,大伯母慶福郡主和程元賢的婚姻模式嗎?她從前對慶福郡主畢恭畢敬,可是私底下,十分不以為意,甚至不憚惡意地想,慶福郡主又老又凶,像個母老虎一樣,難怪男人不願意碰她。程瑜墨那個時候年輕、活潑、青春美麗,被哥哥和表兄弟們捧著,她信心滿滿地覺得,自己日後嫁人,必不會如此。
她看不上周圍長輩平淡如水、完全在死熬日子的婚姻,並且武斷地想,誰讓這些女子沒有魅力,抓不住男人的心。她那個時候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成為其中之一。
程瑜墨慌了,開始想方設法和霍長淵親近,她當真覺得隻要他們再懷上一個孩子,所有問題都將迎刃而解。可是程瑜墨這時候發現,她對霍長淵沒有吸引力了。
霍長淵看著她,平靜耐心,似乎是忍耐又似乎是疲憊。他不再在她麵前端著侯爺的架子,不憚於在她麵前表現自己最差的一麵,程瑜墨覺得這是好事,說明霍長淵當她為自己人,才不再浪費精力。可是霍長淵看向她的目光中,再沒有欣賞、打量、□□,也不會留意她的穿著和打扮,明明他對其他丫鬟並不是如此。
他看她,再不以看女人的角度。
恍若伏暑天氣墜入寒窟,程瑜墨腦子都懵了。為什麼會這樣呢?霍長淵為什麼也會變成這樣?
程瑜墨消沉了很久,最後告訴自己,這是這是夫妻感情必經之路,婚姻的最終歸宿。熱戀如一把火,等燒乾淨了,最終會回到平淡如水的生活中。
程瑜墨一直是這樣說服自己的,她和霍長淵有感情基礎,已經比那些盲婚啞嫁最後成了怨偶的夫妻好了許多。他們如今互不說話,隻不過是順應婚姻發展規律罷了。
可是今日程瑜墨親眼看見太子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扶程瑜瑾,程瑜瑾也站在太子身邊,聽到眾人的調侃含笑垂眸,理所應當地躲在太子身後。說到醉酒的時候,程瑜瑾還悄悄瞪了太子一眼,太子瞥到,也隻是笑。
他們的這些動作日常而瑣碎,平平淡淡像民間夫妻過日子,但是其中的張力完全不同。
愛是瞞不過人的,同樣,不愛也是。
程瑜墨心情突然就墜入深淵,她給自己找出來的、脆弱的借口再也欺騙不了人。這些小動作並不打眼,但是絕對做不得假。無論演技多麼高超,裝的多麼恩愛,一對夫妻實際相處如何,是騙不得人的。
為什麼呢,程瑜瑾明明那樣無趣。程瑜墨忍不住想,她比程瑜瑾活潑有趣,也比程瑜瑾討人喜歡,她和霍長淵還有救命之恩的情誼,為什麼她和霍長淵就走到了這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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