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又過了一會,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嬤嬤進殿,彎腰在楊太後耳邊說了什麼。楊太後的臉色一下子變冷,看表情隱隱有怒氣。此時本來有一個小姐在楊太後身前討趣,她準備了一籮筐奇言妙語,但是看著楊太後的表情,一時什麼都不敢說。
楊太後耷拉著嘴角,在嬤嬤的攙扶下站起來,隨著她的動作,永壽宮滿滿當當的人一齊安靜下來。楊太後站在寶座前,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說“哀家乏了,先走一步。太子妃。”
程瑜瑾應聲上前,頓身行了個萬福“兒臣在。”
“皇後不在,你暫時看顧著元宵宴會,有什麼事情拿到後麵來問哀家。”
“是。”程瑜瑾低頭,道,“兒臣遵旨。”
楊太後說完就在嬤嬤地攙扶下出去了,大殿裡眾人看著楊太後的背影,好一段時間都安靜的落針可聞。
程瑜瑾笑著抬了下手,說“太後和皇後娘娘暫離席片刻,夫人們繼續宴飲便是。”
大殿隨著程瑜瑾這句話,才又繼續熱鬨起來。在座的眾多夫人們雖然端起酒,但是眼睛裡都在悄悄琢磨皇後和太後今日的異常。
此刻,不知道誰最先發現,楊妍也不在了。
淑妃眼睛掃了一圈,果然不見楊妍的蹤影。淑妃心癢癢,借著敬酒的機會,悄悄來程瑜瑾身前問“太子妃,這是怎麼了,皇後和太後何故雙雙離席?”
“太後和皇後自家人的事,我哪裡知道呢?”程瑜瑾說著端起自己的酒樽,對淑妃示意了一下,笑道,“淑妃娘娘,請。”
淑妃了然,識趣地將酒一飲而儘,不再發問。而程瑜瑾隻是做了個樣子,傾了傾杯子便算承了酒,並不當真飲入口中。
程瑜瑾低頭瞧著杯中的清酒,酒水清澈,明晃晃倒映著四周的雕梁畫柱,金粉描金。程瑜瑾放下酒樽,心裡不經意地想,今日她還有許多事要辦,可不能被酒耽誤了功夫。
醉酒誤事啊。
元宵節下午,時間就在眾人心不在焉卻又強裝太平中過去了。程瑜瑾一直留在永壽宮主持大局,言談舉止都十分恰當。眾人也突然發現,原來太子妃是這樣一個完美的女主子,主持大局毫不怯場,而且有些突發細節,處理的竟然比皇後都好。
太子妃平日裡並不爭出頭,眾人也習慣了看出太子妃儀態萬方,仿佛皇家最漂亮最招牌的吉祥物。但是皇後和太後娘娘不在的時候,她的能力才乾,並不輸與任何一人。
楊皇後和楊太後出去後,一下午都沒有回來。程瑜瑾全程巧笑倩兮,端莊得體,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宮裡發生了什麼。一直等到回到慈慶宮,程瑜瑾才收斂了笑容,問“殿下呢?”
“殿下還在乾清宮陪聖上宴飲,尚未回來。”
皇帝無論做什麼,身邊總是要帶著李承璟,這些大型宴會,李承璟是必然要陪在皇帝身邊的。雖然麻煩,但是從這些細節,也能看出來皇帝的態度。程瑜瑾點頭,心想她已經等了一下午,再等一會也沒什麼。程瑜瑾先去淨房沐浴洗漱,等出來後,才發現李承璟已經回來了。他身上還帶著微微的水汽,想來在另一間淨房洗過澡了。
李承璟見程瑜瑾出來,對她攤開手。程瑜瑾跟著坐在李承璟身邊,問“殿下,怎麼樣了?”
李承璟剛剛洗完澡,發梢微濕,僅著中衣,衣領處露出一截修長的脖頸,隱約還能看到白皙勁瘦的胸膛。李承璟一手包住程瑜瑾的手,放置在自己膝上,微微點頭“成了。”
程瑜瑾不禁挑眉,似乎有點急切,但是又生生按捺住“外麵發生了什麼?”
“二弟不小心喝醉了酒,悄悄去淩淵閣醒酒,身邊的太監有的去拿醒酒湯,有的去準備熱水,竟然沒人留在二弟身邊。也實在是趕巧,正好在所有人都在外麵忙的那段時間,竇小姐誤入淩淵閣。二弟睡著後沒有意識,兼之喝了酒,血氣旺,便……”
對著程瑜瑾,李承璟沒有說的太詳細,但是程瑜瑾靠這些片段,已經能串聯起來下午發生了什麼。程瑜瑾眸子轉了轉,說“所以下午,楊皇後匆匆離席,便是去處理竇希音和二皇子的事情了?隻不過最後事情實在壓不下去,才驚動了楊太後?”
“沒錯。後來楊首輔也過去了,皇上聽到風聲後不太高興,但是也沒說什麼。我下午一直跟在皇上身邊,淩淵閣具體是什麼情形,我也不甚清楚。”
程瑜瑾點頭,煞有其事地說道“這是自然,皇後娘娘和太後娘娘離席後,妾身受太後之命在永壽宮主持大局,一下午分身乏術,並不曾注意竇小姐的動向。發生這種事情誰都不願意看到,不過竇小姐本來就和二皇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雖然有損皇家名節,但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美事一樁。”
李承璟不說話,眉梢微微一挑,看著她笑。程瑜瑾在這樣的目光中絲毫不慌,不緊不亂地瞪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李承璟搖頭,說“沒什麼。隻是感歎太子妃好氣量,日後可萬不能惹到太子妃。”
程瑜瑾輕哼了一聲,道“殿下過獎,不及殿下教得好。”
他們兩人各自裝模作樣地表達了一番自己的清白高潔。明明天底下再不會有人比他們更清楚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這兩人心黑手黑,卻還能麵不改色地說出“我不甚清楚”,“發生這種事情誰都不願意看到”。
過了一會,程瑜瑾問“殿下,那之後楊家會怎麼做?”
李承璟對此毫不在意,不緊不慢地說“那就是楊家的事了。一筆寫不出兩個楊,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楊甫成會選擇誰都是他們自己的決議,與我們何乾?”
程瑜瑾輕輕點頭,知道李承璟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至於最後二皇子妃到底是誰,都沒有所謂了。二皇子即便是赴宴喝醉了酒,身邊也不至於一個人都沒有,就算真一時忙不開,竇希音怎麼能這麼巧,正好在所有人都出去的時候,湊巧走進去?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而是必然。程瑜瑾和李承璟一個在內一個在外,俱悄悄推了一把。程瑜瑾負責將竇希音挑撥起來,然後送她走出內宮,至於淩淵閣的事情,就不是程瑜瑾能夠得著的了。
但是看效果,李承璟安排的非常隱蔽巧妙。他們兩人都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而且他們不過是暗中推動,大搖大擺走進去,還扒了衣服和二皇子有肌膚之情的,乃是竇希音自己。她一沒被迷暈二沒被逼迫,她乾出來的事,和彆人有什麼關係?
李承璟當然不願意看著二皇子結一門有權勢的親家,但是說白了,再強的權勢都強不過皇權,二皇子娶另外一位正妃誠然會添些麻煩,但也僅是如此。區區一個竇希音,還不值得李承璟專門設套算計。
李承璟真正要做的,是在眾臣麵前撕開一個口子,讓天下人看到楊家並非鐵板一塊,楊太後和楊首輔嫌隙已生。至於竇希音,不過一個添頭罷了。
李承璟捏著程瑜瑾的手指,若有所指地說道“楊家驟然發跡,家族內部的教養卻沒有跟上。如今僅僅是外孫女罷了,以後楊家自作自受的報應,還多著呢。”
程瑜瑾立馬想到一個人,她對此也有所耳聞,於是試探地問“殿下,你說的是楊首輔之孫,楊孝鈺?”
楊孝鈺……在京城中的名聲十分大,欺男霸女,吃喝嫖賭,可謂樣樣齊全。楊家這一輩唯有他一個獨苗,說是楊夫人的眼珠子、命根子都不為過。竇希音不過是楊妍的女兒,就能乾出脫衣服倒貼皇子的事,而楊孝鈺是楊家的獨孫,祖父是首輔,姑祖母是太後,姑母是皇後,祖母和母親又對他有求必應,想也能知道,楊孝鈺會長成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楊孝鈺猖狂到敢在當街踹攤子打人,調戲朝廷命官的家眷。京中許多人家受過他的氣,但是有楊首輔和楊太後包攬著,苦主俱敢怒不敢言,無人敢聲張。
李承璟似笑非笑,說“那是楊家的事,我可不知道。”
以前楊家隻手遮天,能庇佑楊孝鈺無法無天下去。然而養蠱終有反噬,隻希望楊家能一直隻手遮天下去吧。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