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隻是個普通的人類。
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
但總歸是有少部分的人很特殊,他們有超自然的能力。
這點,安室透在組織內活動的這麼些年來,也隱約有些猜測,尤其他曾經見過小夥伴神乎其技的占卜預測能力,對這些事情的接受度很高。
隻是他沒想到,在沒有見麵的這七年裡,小夥伴甚至還能出現新的能力。
那個火焰……
“嗯……”星見淺行在睡夢中哆嗦一聲。
安室透回過神。
他的手掌察覺到隔著棉布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並不像是夢魘住的驚懼,相反,似乎是因為冷。
他立刻就要起身去調整空調溫度,但在起身時,手指不經意間滑到小夥伴的背後,觸碰到一片冰涼的、海藻一般濕潤的發。
他的頭發又長又厚,躺下來後包裹有些散開,濕潤的發就漸漸垂下,散落在沙發和背上。
所以才會冷麼?
安室透恍然起身去找吹風機。
隻是讓他驚訝的是,他完全沒有在外麵的洗漱間找到。
……不。
不光是吹風機。
甚至連一些尖銳的東西都沒有。
一開始安室透隻覺得哪裡不對勁,直到他注意自己臉上長出些細碎的小胡子才猛地意識到。
沒有刮胡刀。
也沒有刮胡片,甚至電動剃須刀都沒有。
莫非自家的小夥伴根本不長胡子?
看他頭發那麼茂密,他還以為小夥伴的毛發挺旺盛,需要天天刮呢。
而且……
為什麼沒有鏡子?
安室透萬分不理解。
不管怎麼說,鏡子都還是需要的吧?
還是說,因為不是主臥的洗漱室,就可以隨隨便便的裝修?
但這裡的一切很明顯今天還用過,洗手池雖然很仔細的擦過,但還是留下點水漬。
在用的話,沒有鏡子不是很不方便嗎?
安室透搖搖頭,準備等小夥伴睡醒之後再問問他。
然而當他帶著毛巾出來一看,小夥伴甚至連姿勢都沒有改變一下。
所以剛剛果然沒醒啊?
安室透無奈的再度半跪在他麵前:“夏樹,快起來。”
星見淺行沒有動靜。
“我暫且找不到吹風機,這塊毛巾可以用嗎?”
星見淺行呼吸平穩。
“我可以進主臥盥洗室找吹風機嗎?”
星見淺行還沒睜眼。
“……馬德拉?”
話音未落,星見淺行噌的一下坐直,甚至猛地睜開雙眼,開口語氣自然:“有事?”
“……”嗯,雖然看起來雙目清明語氣平靜,連表情都非常合適。
但安室透還是非常想笑。
星見淺行眨眨眼,終於看強麵前正在忍笑的人是誰。
他的表情立刻鬆垮下去,人也向後倒,口中還抱怨著:“什麼啊,不要隨便嚇唬人……”
在靠上沙發背的瞬間,他彈了起來——很顯然,這位終於感覺到背後潮濕的冰涼了。
安室透終於沒忍住,笑倒在茶幾上。
“?”星見淺行這會兒才終於清醒過來,連發六七個問號,“你在做什麼?”
“沒什麼,”安室透笑夠了,這才爬起來舉著毛巾正色回答,“你頭發還濕著,我想給你擦乾。”
星見淺行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毛巾,然而就是這麼一眼,他沉默了。
嗯,是景光的毛巾。
“你還是放回去吧,”星見淺行慢悠悠說,“等會兒我會自己擦乾的,你先睡吧。”
這麼說著,他起身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安室透哭笑不得的跟著起身:“行吧,我等會兒睡哪?”
星見淺行本想說“沙發”。
但他一低頭,就非常清晰的看到沙發上的水漬。
……
他以後絕對不買布藝沙發了。
“跟我睡吧,”星見淺行滿臉的為難,“我房間應該還有多餘的被褥,可以借給你打地鋪。”
反正霓虹人睡地鋪也很正常,小夥伴肯定不會介意的啦。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小夥伴竟然提出了異議。
“我不能睡客房麼?”安室透抗議,“怎麼說我也照顧了你三天,也該有睡床的權力吧?”
星見淺行:“……倒也不是不行。”但那是景光睡的地方誒。
或許應該打電話問一下景光……
哦不。
景光和他一樣,沒有聯係方式。
至於打進研究所?
用琴酒給的手機?
算了吧,他暫時還不想把研究所那邊的情況分享給組織。
星見淺行開始痛恨自己奉行的“沒有聯係就絕對不會暴露”理念了。
當然,在平時他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但偏偏自己現在處於使用批評彈後無法使用技能的五天時間內。
曾經對於未來的了如指掌消失了,他現在有一種如履薄冰的感覺。
即便他早就知道大部分人都是他現在這樣,對未來一無所知。
可多年來的習慣讓他無法結束惶恐。
因此,他很希望用睡眠結束剩下時間的無知。
可這才是第四天的淩晨時期。
還有足足43個小時的無知期。
小夥伴就已經在給他出難題了。
看著安室透真的要去客房的身影,星見淺行實在忍不住搖頭。
“算了,”他不忍直視道,“你睡主臥吧,我睡沙發。”
反正沙發已經濕了。
在自己家的環境中,他倒是不介意稍微委屈一點。
“你睡沙發?算了吧,本身就沒有主人家睡沙發的道理,”安室透滿臉疑竇的停下腳步,“但你得告訴我,為什麼客房不能進?”
“也不是不能進……好吧,”星見淺行搖搖頭,“客房有人住,他今天出門了不在,但東西都放在裡麵呢。”
“有人住?”安室透一愣,隨後立刻意識到他的意思,有些驚恐地問,“你還讓那個照顧你的家夥住在這裡了?”
星見淺行理所應當的點頭:“對。”
不住在這還能住哪,研究所嗎?
那裡麵可都是研究狂魔,那幾個身體原因住在裡麵的人就算了,景光這麼個行動自如的成年人被摁在實驗室裡麵還是很嚇人的啊。
嗯,反正景光是受了不小的驚嚇,直接搬出來和他住了。
當然,如果不是身份問題加上沒錢的話,他更希望能搬到更遠的地方住……
“告訴我他的代號,”安室透嚴肅的說,“我會儘快查清他的身份。”
星見淺行無奈的笑了笑:“沒事的,不用你查,我知道對方的身份。”
“告訴我他的代號。”安室透非常堅持。
“……”
“全霓虹沒有我不認識的代號成員,所以你最好想清楚再編。”
“……”
“想好答案了麼?”
“蘇格蘭,”星見淺行回答,“他的代號是‘蘇格蘭威士忌’。”
室內頓時落針可聞。
星見淺行忍不住在心頭比劃十字。
對不住了景光。
我們的小夥伴太過步步緊逼,我隻能先行出賣你的存在了。
阿門。
過了許久,安室透才苦澀的問:“你知道了?”
景光的死。
星見淺行將這句話很好的理解成“你知道景光的代號是蘇格蘭威士忌?”
於是他慢慢點頭:“嗯。”
“這就是你讓他住進來的理由?”安室透接著問。
住在這裡的人是警視廳那邊派給夏樹的助手,這個人甚至不知道為什麼繼承了景光“蘇格蘭威士忌”的代號。
光是這兩個理由,就足夠小夥伴照顧對方了。
……雖然或許是對方在照顧小夥伴也說不定。
“差不多吧。”星見淺行回答。
要是讓小夥伴知道景光是因為沒錢才和他住在一起的肯定很搞笑……
兩個人頻道不同但很詭異的聊完天,星見淺行已經打了好幾個嗬欠。
“一起睡吧?”安室透建議,“你頭發都沒乾,我幫你擦乾。”
“行。”星見淺行實在是困極了,他決定不和小夥伴爭論“要不要睡在一起”這種小事。
實際上,他甚至坐在主臥的梳妝台麵前就再度昏睡過去。
安室透是從突然滑走的發絲中發現的這一點。
這麼些年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竟然保養了這麼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摸起來如同絲綢般柔軟。
還好,頭發已經吹得差不多乾了。
安室透小心翼翼的扶著他上床。
想到他背後之前的一大片潮濕,又慢慢剝開這件高領的深色套頭睡衣。
他突然發現,小夥伴真的……太瘦了。
除了這件深色的睡衣的襯托之外,脖頸上的深色傷疤也完美得讓他看著更蒼白了。
或許是幽藍色火焰的影響吧。
安室透竟然覺得猙獰的傷疤有些晃眼。
晃眼到煽情。
……
第二天,星見淺行醒過來的時候,被眼前的肌肉晃到了眼。
嗯。
像。
全麥麵包。
“……”
“???”
星見淺行猛地起身,萬分茫然的低頭看向自己。
光膀子。
再看看小夥伴。
也是光膀子。
???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他實在是太困了,睡過去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但那也是因為有小夥伴在身邊的緣故啊。
現在這個情況是什麼鬼。
星見淺行捂住臉,有些不敢麵對這個情況。
……不,怎麼說呢。
雖說他的性取向是這樣,但應該也不至於饑渴到對小夥伴下手吧?
他們可是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
他記得自己非常明確的說過“相較於零哥哥更喜歡景光哥這一款”來著?
……而且零的初戀不是宮野艾蓮娜女士嗎?
先不說他性取向應該是那樣的,但至少這家夥不是喜歡胸大屁股翹的年上麼??
他這乾癟又普通的身材應該不是零的菜吧?
……不對,這情況不對。
星見淺行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努力保持平靜的試圖下床。
一定是他誤會了。
嗯。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走,胳膊突然被抓住了。
小夥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去哪?”
星見淺行努力保持平靜:“洗漱。”
“哦,”手鬆開了,“我去外麵洗漱順便做早飯,你要吃什麼?”
“……三明治吧。”
“行。”
星見淺行已經開始思索盥洗室的隔壁是什麼地方了。
他又想逃了。
“順帶說一句,”小夥伴含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如果你敢跑的話,我就揍那個‘蘇格蘭’一頓。從昨天開始你就沒能聯係他吧?他估計還不知道我在,對麼?隻是稍微考驗一下新人,沒關係的吧?”
不,你才舍不得揍他。
星見淺行擺擺手:“我不逃,隔壁人家的窗戶距離盥洗室的窗戶有三米二,我沒那麼大本事翻過去。”
“……”
“……”星見淺行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
“原來你真的想過逃跑啊?!”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這叫細節?!”
……
星見淺行還是非常無奈的坐到餐桌麵前,瞪著麵前的火腿三明治。
“吃吧,”對麵的小夥伴笑眯眯的說,“你可以對比一下。”
“對比什麼?”星見淺行喝著加糖加蜂蜜的甜牛奶問。
“我和那個‘蘇格蘭’的手藝啊?”安室透笑的更燦爛了,“啊,我給他也留了個三明治,就放在冰箱裡,大概就是‘多謝款待’和‘感謝你照顧我們家小夏樹’的意思。”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