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寧秋白把最後這個鏡頭拍完,時間已經到晚上七點多了。
他們沒有走片場、而是返回了寧秋白的家。
周醫生踩著點上了門,陪伴他的還有景城、以及一個不認識的年輕女人。
女子看起來隻有二十來歲,頭發簡單挽在腦後,衣服簡單卻搭配精致,眉眼和盛鳴有幾分相似。
剛洗完澡、頭發還沒擦乾的寧秋白隨便找了個帽子戴上,邀請他們坐下:“請坐,盛鳴在洗澡,很快就出來。”
每次從硫火城回來,他們都得洗個澡,否則滿身的硫磺味兒根本受不了。
洗、洗澡?
景城臉色一僵,內心唾棄盛鳴真是連一點遮掩都沒有!不要臉!
他連忙介紹道:“這是我表姐盛文蘿。”
寧秋白已經被盛鳴科普過這位姐姐——盛文蘿,現任光景集團技術部副部長,技術開發大佬,性格比較惡劣,但比起耍人更喜歡看戲,簡單的說就是看熱鬨不嫌事兒大,尤其喜歡看自家人的熱鬨。
寧秋白聽到盛鳴這樣形容自己的姐姐,眼神頗為複雜:“你家的情況真複雜。”
盛鳴當時笑眯眯地道:“我姐隨我爸,所以好對付一點。”
按照盛鳴的指點,寧秋白隻需要假裝他和盛鳴之間什麼都沒有,正常接待就可以。
——不對,他們本來就什麼都沒有!
寧秋白內心吐槽了一句,對盛文蘿主動伸手:“盛小姐好。”
盛文蘿微微一笑,溫和優雅:“寧導演好。盛鳴從小被我們慣壞了,希望沒有給您添麻煩。”
“沒有,盛鳴成熟、穩重又老實,還很有天賦,能請盛同學做主演是我的榮幸。”
兩個人對視一眼,一起露出客氣的微笑。
景城在內心“呸”了一聲,小心地觀察著這位寧導演。
寧秋白去廚房拿出熱水瓶,給三人各倒了一杯茶:“喝茶。”
——行動自如、手腳靈活、體力充沛……
依據“沒吃過豬肉但是見過豬跑”的經驗,景城判斷至少寧秋白不是在下麵的。
那豈不就是他表哥在下麵了?他就知道盛鳴在嘴硬!
不一會,盛鳴從臥室的浴室出來,穿著和早上不一樣的衣服,用毛巾隨意擦著頭發:“來這麼快?”
景城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還是從人家的主臥的洗手間出來的!
寧秋白走進廚房,拿出一隻新的茶壺,單獨給盛鳴倒了一杯。
自從知道自己的葉子烘乾泡茶味道很好之後,寧秋白就把自己脫落的葉子都留了下來,讓黑龍烘乾做成茶葉。
隻是讓彆人吃自己的葉子對於寧秋白來說還是有點不能接受,所以也就自己泡來喝,再就是給吃過他不知多少葉子的盛鳴了。
景城眼睜睜地看著寧秋白給盛鳴單獨的茶葉,震驚之餘內心油然而生欽佩感:好大的膽子,能在盛文蘿麵前秀恩愛……這就是在宣示主權啊!表姐不會當場甩出支票讓寧導演滾蛋吧?
他捧著杯子,有些興奮地等著後續發展。
周醫生給這些富貴人家做私人醫生不知道多少年了,見過無數大風大浪,表情非常鎮定:“三少,您今天該做定期檢查了。”
盛鳴拉了一下T恤的衣領,隨意地將毛巾丟在一旁:“隨便檢查一下就行了,我覺得最近身體沒異常。”
因為不在家,周醫生帶過來的設備隻能做簡單的體檢,對此沒有提出異議。
盛文蘿卻微妙地眯了眯眼。
比起忙碌的父母、早早搬出去的大哥,盛文蘿和盛鳴的相處時間是最久的,對這個三弟的了解也是最深的。
她不動聲色地道:“沒關係,一會回家麻煩周醫生加加班,再做個詳細檢查。”
盛鳴抬起眸子和盛文蘿對視。
姐弟倆之間產生了無形的眼神衝突,讓寧秋白和景城下意識都沒有說話,隻能聽到敬業的周醫生操作儀器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盛鳴才收回目光,靠在沙發上:“我今晚不回去了。”
除了埋頭看數據的周醫生之外其他人都是一愣。
盛文蘿的手輕輕掩了一下嘴,平靜地道:“你不回家,咱媽會擔心的。”
盛鳴端起茶杯,試了下溫度又放下,同樣平靜地道:“我成年了,在朋友家住幾晚有什麼問題?”
盛文蘿挑了挑眉:“幾晚?”
盛鳴笑眯眯道:“寧導演給我講了很多戲,我和寧導演一見如故,想多親近親近。”
“貿然打擾人家寧導演的生活不合適。”
盛鳴看向了寧秋白,一臉乖巧純良:“寧導演,您覺得呢?”
寧秋白不知道他在唱什麼戲,但還是很配合:“不打擾不打擾,我一個人住,平時也挺無聊的。”
盛文蘿和盛鳴又對視了一會,忽然展顏一笑:“老三長大了,有自己的好朋友了,媽一定會很高興的。”
盛鳴同樣露出笑容:“媽一向開明。”
剛好這個時候周醫生的檢查結果也出來了,盛文蘿順勢拿過掃了兩眼。他們家雖然沒人做醫生,但盛鳴的身體數據都很清楚,一眼就能看出健康狀況。
“既然沒什麼問題,現在也不早了,我們就先走了。”盛文蘿站起身,拿出社交禮儀對寧秋白客氣地道,“盛鳴給您添麻煩了,真是抱歉。”
寧秋白誠心誠意地道:“怎麼會,盛同學幫了我很多忙。”
周醫生仿佛沒有看到他們之間的暗流湧動,收起設備告辭離開。景城走在最後,對盛鳴悄無聲息地豎起了大拇指。
送走了他們,寧秋白關上門,才輕輕吐了口氣,轉過頭看向重新坐下的盛鳴:“你真的要在我這裡住?”
盛鳴試了試茶杯的溫度,才拿起來喝了一口:“我都忘了,快到我體檢的時候了。”
“體檢有問題?”
“你知道我的身體狀況——哦,你不知道。”盛鳴簡單解釋道,“雖然我借助虛幻遊戲的力量把我的身體狀態固定在了瀕死之前,但這種狀態會慢慢消散消失,所以才需要‘複活’。臨近複活的時候,哪怕現實世界的醫學檢查,也能檢查出我真正的狀態。簡單的檢查我可以強行遮掩過去,太詳細的不行。”
寧秋白懂了:“所以才不能做詳細體檢。”
“看劇本,我們剩下的鏡頭,應該這兩天就能拍完了。”盛鳴放下茶杯,點了點茶幾,“我準備拍完之後直接複活。在那之前,我都要住在你這裡。”
寧秋白對於接納盛鳴住幾天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從前住宿舍還不是跟一群室友一起。他隻是有些擔心明顯出身富貴的盛鳴不習慣他家這條件。
盛鳴看穿了他的擔憂,攤開手笑道:“就是豌豆公主,進副本的時候露宿野地也是常事,你怎麼會對我產生這種誤解?”
寧秋白認真想了想:“大概因為你看起來比較……唔,嬌弱?”
盛鳴不笑了,淺灰色的眼眸凝視著寧秋白,宛如濃霧一般的眸子中透著寧秋白看不懂的情緒。
寧秋白被看得有些慌:“怎麼了?”
盛鳴重新端起茶杯,磨了磨牙:“早晚我會讓你知道我有多嬌——弱。”
……
隨便解決掉十幾斤肉搭配的晚飯,寧秋白倒了幾杯牛奶,盛鳴很自覺地拿起一杯:“這麼養生,晚上喝牛奶?”
寧秋白眼神複雜地看著他:“這是給棲霧木喝的。”
盛鳴把喝過一口的牛奶杯默默放下,看著寧秋白頭頂的樹枝伸長,尖端探進牛奶中,乳白色的液體緩緩下降。
寧秋白介紹道:“我發現棲霧木比起肉好像更喜歡喝牛奶。”
“這可是個大發現。”盛鳴“嘖”了一聲道,“如果有玩家碰上有棲霧木的副本,可以通過攜帶奶瓶的方式保命。”
“以前沒有人發現?”
“以前沒有人給棲霧木喝奶。”
寧秋白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我要開始剪片了,你……去忙?”
言外之意“住下就住下了,不要打擾我工作”。
盛鳴順手摘了一片葉子,誇獎道:“寧導演真敬業,晚上都要加班。”
“不加班趕不上。”寧秋白想到這裡悲從中來,深深地歎了口氣,“我也想躺在沙發上玩塞爾達或者動森。”
但是他現在劇組這個有些奇葩的拍攝模式,讓他晚上必須加班把片子粗剪出來,給第二天拍攝參考用。
盛鳴悶笑了一聲:“那你忙。”
他邁腿離開寧秋白的書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過了一會,盛鳴感覺有點無聊,想了想,上樓進了副本。
閣樓的入口連接的是之前的那間公寓,因為黑龍搬到了硫火城裡,現在已經變成純粹的中轉站,負責和不同副本區域連接。
盛鳴想了想,去了診所。
楊不韙在屬於他的病床上,和另外三個人偶玩飛行棋。
這一次他的人偶不再是和他一模一樣,而是一個盛鳴、一個杜子規、一個骨三七七。
還穿著護士裝的“化妝師”丟出骰子,興奮地把“盛鳴”的飛機打回去,吹了個口哨。
楊不韙手裡拿著記號筆,給“盛鳴”的臉上畫了個烏龜,冷笑一聲:“這就是輸了的下場!”
其他兩個人偶臉上也各自有不同的圖案,看來已經不知輸了多少局。
盛鳴靠在門口,笑眯眯地看了一會,冷不丁開口:“看來你在這待得很習慣。”
楊不韙嚇了一跳,差點把手裡的記號筆丟出去:“草,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盛鳴走過來:“你現在該不會已經樂不思蜀,放你走都不走了吧?”
楊不韙“呸”了一聲:“我打不過你歸打不過你,要是能跑,我早就跑了!”
盛鳴挑了挑眉:“不怕’海洋‘追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