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淩晨三點的浴室嗎？
寧秋白見過。
在高中時期,寧秋白看著隔壁鄰居家的小夫妻帶孩子時雞飛狗跳的場景，偶爾想象過自己將來結婚生子的話，要給未來的兒女洗尿布或者床單,並早早地決定一定要買一台好一點的洗衣機。
還沒過二十三周歲生日的寧秋白,在這個七月份尚且灼熱的午夜,提前享受了一把給尿床的小孩洗澡的慈父待遇。
一旁的洗衣機“哐當哐當”轉著，小盛鳴站在浴缸裡,手捂著胯部,竭力低著的頭掩蓋不住紅得要滴血的耳朵。
寧秋白試過水溫,想想好像小孩子比成年人對溫度更敏感，又調低了一些,澆在小盛鳴的腳上：“這個溫度怎麼樣？”
小男孩微不可查地點頭。
寧秋白給他衝了個淋浴,又在浴缸裡繼續加水：“泡個澡吧。”
溫熱的水浴氤氳起模糊的蒸汽,讓盛鳴的表情逐漸變得舒緩下來，趴在浴缸邊上,腳丫在水裡有規律地擺動。
寧秋白去把床單和衣服之類的都塞進洗衣機,自己身上的也脫了，圍著浴巾走了進來。
小盛鳴頓時睜大眼睛：“你乾什麼？”
寧秋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一起洗啊。”
他也被弄得臟兮兮的好不好。而且縮小版的盛鳴才六歲,一個人待在滑溜溜的浴室他也不太放心——萬一摔出個好歹,盛鳴家裡人和玩家隊友找他麻煩怎麼辦？
小盛鳴抬頭看著比現在的自己高了特彆多的寧秋白，鼓著臉不說話。
寧秋白一邊往身上澆熱水一邊順口問：“知道麻煩,下次還是彆隨便在不了解的副本裡複活了。”
“有些風險還是得冒。”盛鳴哼了一聲,“不然怎麼能確定你這個副本有沒有危險？”
“為什麼要盯著我不放？”這也是寧秋白一直好奇的地方。雖然盛鳴至今為止對他的幫助居多,但寧秋白沒有完全信任盛鳴。
“你是不是不知道一個和現實連接的副本有多危險？”盛鳴轉過身,小小的臉上表情嚴肅起來,“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如果你召喚了一個不聽話的NPC,它從你的副本跑到現實世界殺人怎麼辦？”
寧秋白頓了頓。他至今為止接收的NPC都很友善，稍微有點精神問題的骨三七七……這也是他始終沒有敢讓骨三七七給現實世界的人治病的緣故。
盛鳴攤開手：“你也有這種擔心，不是嗎？那我怎麼能放著不管？”
“臨時關閉連接點就好，我還是可以控製住的……”
“有精神控製類的NPC呢？你偶然出現失誤呢？”盛鳴捏了捏浴缸裡的小黃鴨，最後道，“其實最關鍵的還不是這些，而是虛幻遊戲——萬一虛幻遊戲想要侵蝕現實世界呢？你擁有的一切權限都來自於它，它自然也能隨時收回。我針對的不是你，而是你背後的虛幻遊戲。”
他有些嚴肅地道，“每一個玩家，都會想要弄清楚虛幻遊戲拉人進來的目的是什麼。”
寧秋白抿了抿唇，打沐浴露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看到寧秋白這個表情，盛鳴不由得軟了些，“當然，隻要你不幫助虛幻遊戲做壞事，我會保護你的。”
寧秋白看著豆丁大小的孩子說這種話，哪怕知道裡頭的芯子是個成年人，還是忍不住笑了一聲。
盛鳴羞惱道：“你笑什麼！”
“沒，就是覺得你要保護我，還是等毛長齊了再說。”寧秋白拿起沐浴露瓶子，“來，該給你洗了。”
盛鳴瞬間反應過來，伸手捂住自己身體。
寧秋白哭笑不得，順手把小孩的手扒拉開：“擋著怎麼洗？”
盛鳴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迅速彆開頭。
寧秋白被盛鳴紅成蘋果一樣的臉逗笑了，捏了捏小家夥的臉：“害什麼臊？有什麼是你有我沒有的？”
被盛鳴拍開手之後，寧秋白還有些遺憾：小孩子的臉好嫩，手感真好。
盛鳴惱羞成怒地道：“閉嘴！”
很有威懾力的話，隻是從奶聲奶氣的縮水版大佬嘴裡說出來，不但不嚇人，反而顯得有點可愛。
寧秋白被勾起一絲慈愛，想起之前盛鳴牛逼哄哄的樣子，難得起了點壞心，故意笑眯眯地道：“沒關係，這麼小，我不睜大眼睛都看不見。”
盛鳴：“……”
他瞪著淺灰色的眼眸，將眼前這個頭頂綠油油的男人映入自己的眼簾，磨了磨牙，忽然張口咬在了寧秋白的手腕上。
“疼——！”寧秋白倒吸一口涼氣，捏著小盛鳴的下巴把自己的手腕拯救出來，低頭一看，上麵已經多了兩排細小的牙印。
還好沒出血。
盛鳴這個縮水縮得絕對不隻是身體！寧秋白沒好氣地想，大號版的盛鳴怎麼會像狗一樣咬人！
他看了一眼在浴缸裡的小孩。
小孩咬了他一口，自己反倒委屈上了，大大的眼眶裡有亮閃閃的淚珠在滾動，大聲道：“你等著！我會讓你為這句話付出代價的！”
寧秋白不知道自己該氣還是該笑，最後揉了小盛鳴腦袋一下：“行，我等著。但是在那之前，先把胳膊抬起來，我給你打沐浴露。”
把小盛鳴搓上一身泡泡之後，寧秋白聽到浴室門被輕輕敲了兩聲。
杜子規？還是骨三七七？
寧秋白疑惑地拉開門，發現站在門外的竟然是平時安靜基本沒有存在感的塞歌。
頭發宛如綠色海藻一般傾瀉下來的塞壬懷裡抱著平板，從背後拿出一塊板子：“管理員先生，賬戶裡沒有錢了，可以再幫忙充值一些嗎？”
寧秋白用毛巾擦了擦手，接過塞歌手裡的平板，內心吐槽道：塞歌看文看得好快，上次充了五百來著，怎麼這麼快就用完了？哪個網站的文這麼吸引它？
低頭一看界麵：綠色的複古簡約風，是晉江。
“你喜歡這裡的？”
寧秋白點進充值界麵，試圖找到什麼充值優惠，發現這個摳門的網站一毛不拔，嘴角抽了抽，順口問道。
他抬起頭看向塞歌，發現塞歌並沒有舉起板子，深藍的眸子直愣愣地盯著寧秋白的身後。
寧秋白回頭看了眼正趴在浴缸裡向這邊看的小盛鳴，回過頭解釋：“這是盛鳴……”
塞歌已經從背後拿出一塊比過去大了兩倍的板子，上麵隻有一行字：“管理員先生，您和盛先生已經有孩子了？！”
寧秋白：“……”
他勉強擠出一句話，“你怎麼會有這種誤解？”
塞歌換了塊板子，臉上也浮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原來ABO是真實存在的……管理員先生是Omega？”
什麼亂七八糟的？ABO是什麼？寧秋白無語地道：“我不懂你說什麼，但這就是盛鳴本人，因為某些原因縮小了。”
塞歌漂亮的臉上變得更加震驚。
寧秋白直覺塞歌的震驚並不是因為得知盛鳴縮小了身體，隻是他問出口之前，忽然意識到一件事：“等等，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塞歌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舉起板子：“我應該在哪裡？”
“你不是應該在診所副本裡等杜子規完成任務嗎？”寧秋白說完這句話，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他好像之前忘記通知塞歌了？
果然，看到塞歌更加困惑的表情，寧秋白深吸了口氣，語速極快地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道：“你現在過去，說不定還能趕上。”
塞歌聽說寧秋白忙到深夜就是為了幫它完成任務，臉上綻放出驚喜和感激混雜的情緒，對著寧秋白深深鞠了個躬，轉身向閣樓的方向跑去。
“平板……算了，明天再給塞歌吧。”
寧秋白把平板放在外麵的櫃子上，內心提醒自己一會彆忘了給塞歌充值。
他轉過頭去看盛鳴，發現盛鳴靠在浴缸旁邊不住點頭，昏昏欲睡。
對於小孩子來說，這個時間點確實該睡覺了。
寧秋白把小盛鳴抱出來，拿浴巾擦乾淨身體，放在了床上。小家夥靠在枕頭上，不知道咕噥了幾句什麼，翻過身繼續睡了下去。
他隻有一床更替的床單被子，被小孩尿濕了在洗衣機裡，隻能把自己的床單拿過來鋪上。
希望盛鳴沒什麼潔癖……有也沒辦法，誰讓他自己尿濕的？
寧秋白很快理直氣壯，隨後又打了個哈欠。
隻是還有好多東西沒弄完……寧秋白強忍著困意把洗衣機裡的床單被褥晾曬出去，又把浴缸和水漬的地麵打掃乾淨。
等搞完這一切，寧秋白躺在沙發上，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困意已經消失了。
過了困的那個點，反而變精神了。尤其沒有被褥硬睡沙發，讓寧秋白格外不舒服。
他仰頭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忘了給塞歌充值。
這一次寧秋白大手一揮，直接充值了一千塊。
塞歌算是他現在擁有的NPC裡最省心也最省錢的，隻要聽聽歌看看，寧秋白自然不會在這點需求上小氣。
深夜漫漫，寧秋白想起塞歌嘴裡什麼“ABO”、“Omega”之類讓人聽不懂的詞語，順便點開了塞歌的記錄。
上麵第一本就是《[ABO]我生了我的Alpha之後》。
寧秋白看著這個標題就覺得虎軀一震，點開看了幾章，更覺得世界觀炸裂。
六種性彆什麼的已經讓他覺得很奇葩，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主角，也就是一位Omega，和他相愛相殺的敵人Alpha在兩人立場不同的情況下最後死在了主角Omega的手中，主角抱著那位Alpha的屍體傷心流淚——看到這裡的時候，寧秋白還以為這是一個愛恨糾葛的悲劇結尾，還在心裡感歎了一聲塞歌要是天天看這些難怪流那麼多眼淚；
故事繼續下去，此時的主角已經懷上了他們春風一度的孩子，並拒絕了親友流掉的建議，堅持把這個孩子生了下來。這個孩子和那位Alpha長得一模一樣，於是主角傾注了全部的心血在孩子身上——看到這裡，寧秋白又覺得這也許是一個悲情母親、呸，單身父親養育孩子的心酸人生故事；
但劇情發展很快變得不對勁了起來，長得並分化成Alpha的孩子逐漸變得很奇怪，甚至會讓主角混淆他當年的愛人和孩子之間的界限。
寧秋白心裡產生不好的預感，並想起了這篇的名字，一目十行地快速瀏覽了下去：果然，這個孩子就是那位標記了主角的Alpha的轉世，這個轉世也不是偶然，而是那個Alpha故意為之，就是想舍棄自己的一切和主角在一起的同時、對主角不肯為了他舍棄一切的懲罰。
好一出堪比雷雨的倫理大戲！
寧秋白不知道第幾次倒吸冷氣，深切地懷疑塞歌天天看這些，思想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單純無知天真善良的塞壬，就這樣被人類混亂邪惡的文化玷汙了！
他一邊唾棄一邊往後翻，迫不及待想知道結局，最後發現……還沒完結。
他心理準備都做好了，你就給我看這個？寧秋白瞬間就想留言催更希望對方日更三萬字。
他翻了翻文章簡介，銘記住了這位膽大包天的作者的名字：酉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