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秋白接到李總監發來的郵件時,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
這封郵件裡列出了歡影這邊為了給《幻想巨龍~硫火城之變》送審,準備多少資料、打通了多少關節,從上到下都在向寧秋白表示他們做了多少工作。
最重要的是文件末尾,告訴寧秋白電影已經通過審核並成功定檔,就定在了中秋節前一周。
距離上映隻有一個月了。
同時,李總監也在信裡委婉地提醒寧秋白:該準備下一部電影了!
“這一部還沒上映呢,生產隊的驢也不敢這麼累啊……”寧秋白咕噥了兩句,放下手柄,打了個哈欠,“不過最近好像是有點太頹廢了。”
送走了盛鳴這尊大佛,寧秋白的孤單寂寞隻持續了兩天,就被宛如沼澤一般沉重、奶油一般香甜的鹹魚生活漸漸吞噬。
沒有人管束、同時還有大筆的收入即將到來,寧秋白把因為拍攝擱置的各種遊戲全都撿了起來。
“8月20號,打遊戲。”
“8月21號,打遊戲。”
“8月22號,寧秋白啊寧秋白,你怎麼能如此放縱!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8月23號,打遊戲。”
……
“好了,不要再念了!”
寧秋白麵紅耳赤地打斷了楊不韙囂張的念誦,“你的護士工作做完了嗎?”
楊不韙露齒一笑:“這還要感謝管理員的慷慨,給那個骨頭架子發配了兩個NPC,它終於不來抓我上班了。”
他晃了晃手裡的打印紙,“不過我還真有點好奇,正經人誰寫日記?”
寧秋白無力地辯駁:“不是我寫的。”
這些日記都是選擇之書口述給塞歌、然後塞歌用打印機打出來的,完全就是汙蔑!
……雖然描述的確實是寧秋白這一個月來的生活。
楊不韙笑得向後仰,一不小心從沙發上直接翻了下去。
寧秋白看著楊不韙這個樣子,深深地歎了口氣:“話說,你就這麼住在我這裡嗎?”
楊不韙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衣服,沒好氣地道:“怎麼,用不上我了,要拔□□無情?”
寧秋白嘴角抽了抽:“不是,你一開始不是被盛鳴抓過來的嗎?我都沒見過你試圖逃跑。”
楊不韙重新坐在沙發上,把兩條腿搭在茶幾上,傲然道:“我要是離開你這個副本,一定會被衛崎追殺,我還不想死,隻能躲在你這裡。”
寧秋白:“……”
雖然但是,這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嗎?
結合以前盛鳴分享過的楊不韙的經曆,寧秋白猜到那個“衛崎”就是楊不韙女裝勾引被反賣掉的玩家。
“難道你要一直躲在我這裡?”寧秋白怕楊不韙誤會,多解釋了一句,“雖然也不是不行。”
楊不韙不爽地道:“我一個優秀的‘化妝師’在這給你打白工,你還有什麼不滿意?至於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那就看盛鳴什麼時候能乾掉衛崎了。”
寧秋白有些好奇:“盛鳴會給你報仇?”
他真沒看出這兩個人的關係有這麼好。
“怎麼可能!”楊不韙冷哼一聲,“不過衛崎鐵了心找盛鳴的麻煩,他們兩個遲早要對上,論陰險和戰力,我還是押盛鳴。”
寧秋白更好奇了:“衛崎和盛鳴有仇?”
“誰家的老二不想取老大而代之?你要是一直被人壓一頭,你會怎麼想?”
寧秋白慎重思考了一下這個可能:“我覺得……也不會怎麼樣,能當老二已經很爽了。”
他從小成績、人緣都被夏舟碾壓,也沒有產生過什麼心理陰影。
楊不韙失去跟他對話的興趣:“你這種鹹魚是不會理解的。”
寧秋白並不是很能理解事事都要向上爭取的人,也知道很多人不認同他這種擺爛的心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我問這個,主要是想問問,你能去現實世界嗎?”
楊不韙掃了他一眼:“短時間的話,應該還行。衛崎應該不至於記恨我到時時刻刻在現實世界找我的程度。”
寧秋白從一旁的包裡掏出幾張新鮮印刷的電影票:“《幻想巨龍》的電影票,公司送了我一些,你要去看嗎?”
第一次上院線,李總監信心再好,也沒有覺得能大爆,乾脆拿了不少電影票送人情。
寧秋白作為導演,直接分到了兩位數的兌換票。
這種兌換票可以兌換指定的電影,時間和場次自定,很適合拿來送人。
楊不韙嫌棄地皺眉:“我已經幾年沒有看過電影了。再說,你拍的那些東西,在虛幻遊戲的副本裡有得是更精彩的。”
寧秋白有預期楊不韙會拒絕,並沒有生氣,隻收回手:“那就算……”
話音未落,楊不韙已經直接伸手從他手裡搶走了一張:“不過閒著也是閒著,去看看熱鬨也行。”
寧秋白有些好笑地看著楊不韙,想了想,還是道:“你要是不想去電影院,也可以在副本裡看。”
楊不韙奇怪地看著他。
“我買了投影機,準備給黑龍、塞歌他們看看。畢竟是我第一部上院線的電影,也是大家努力的結果。”寧秋白仰起頭,有些感慨地露出了笑容,“也有你的功勞。隻是我猜也許你想去現實世界逛逛,在副本裡呆久了難免有些憋悶,是吧?”
楊不韙和寧秋白對視了一會,忽然轉過頭,撇了撇嘴:“那倒也不至於。”
寧秋白把其他的電影票收了起來。
楊不韙看著寧秋白仔細妥帖地重新放好電影票的動作,冷不丁問:“你要和盛鳴一起去看?”
寧秋白一愣:“為什麼是和他?”
楊不韙露出了“你們狗男男還擱這裝呢”的表情。
寧秋白:“……我和他真的不是那種關係,這些票我準備回家和家裡人一起看。”
他之前答應舅舅,中秋節會回家,剛好電影就在中秋節前上,寧秋白準備帶舅舅一家、外公外婆一起去看。
反正他手裡票多,也就給夏舟和大學時關係比較好的幾個同學送了,還剩不少。
寧秋白還對楊不韙強調道:“我是直男。”
楊不韙冷笑道:“你直不直不好說,以我女裝多年的經驗,盛鳴鐵定不是直男。”
寧秋白:“所以?”
老實說,他很難想象盛鳴和什麼人親昵的樣子,無關對方的性彆,主要是覺得盛鳴這種人不可能談戀愛——要是盛鳴有一天對他表白,寧秋白的第一反應絕對是“你又吃錯什麼藥了”,或者“你又有什麼目的”。
“以盛鳴的實力,對你一個不知道是玩家還是NPC的傻白甜強取豪奪,你妥妥反抗不了。”楊不韙拍拍寧秋白的肩膀,露出一個夾雜著同情、幸災樂禍的表情,“好好享受吧,管理員先生。”
寧秋白捏著電影票,冷靜地和楊不韙對視了半晌,忽然道:“你似乎很羨慕。”
“啊?我羨慕?”楊不韙頓時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下子就跳到沙發上,“我怎麼會羨慕這個?我想要誰自己就強取豪奪了!”
你的強取豪奪,指的是假扮女孩試圖詐騙結果被反賣了吧……寧秋白腹誹,目光落在楊不韙踩著的沙發上,“記得洗沙發套。”
楊不韙:“……”
……
把楊不韙打發走,寧秋白習慣性地瀏覽了一下自己的歡影賬號。
作為“新影人企劃”的首部院線片,歡影在宣發上絲毫沒有留餘地,電影通過審核的當天,早就準備好的宣發計劃就開始啟動了。
拍攝電影的過程中,寧秋白幾乎每天都會上傳一個幾分鐘的短視頻。
內容包括但不限於片場花絮、自我吐槽,更多的則是特意拍攝的黑龍“生態”。
比如小黑龍睡覺、吃牛肉乾等等,偶爾還讓骨三七七來客串一把骷髏醫生,搞出個互動,看得粉絲直呼“導演真有錢”。
不是有錢,誰能把這麼精細的建模特效拿出來水這種毫無營養的小視頻?
視頻中不論黑龍還是那位骸骨醫生,動作流暢、幀數完整,還和周圍的環境與人有著極為真實的交互,甚至會讓人產生它們真實存在的錯覺。
寧秋白每天都會瀏覽視頻的評論區。
評論區自然好的壞的都有,誇的喜歡的、罵的挑刺的,寧秋白看過之後全都沒往心裡去。
倒不是因為他大度,而是因為有一個堪稱頂級腦殘粉的賬號在他的評論區裡征戰四方,但凡有人罵,這位“你這是大不敬”兄弟都會跳出來和對麵辯論。
偏偏這賬號的主人學藝不精,和人撕一會通常都會被噎得說不出話,在自己的動態發一個慘兮兮的“萌萌噠小黑龍哭哭”表情包,隨後去和下一個人戰鬥。
按理說,這種過激粉常常會招黑,但“你這是大不敬”素質很好,不罵人不掛人,不死纏爛打,還輸多贏少,還能貢獻許多表情,反而招來了不少人的憐愛。
對傻子的那種。
寧秋白自然清楚,這個賬號的皮下就是偉大的黑龍伊奧,並且每次它噴不過網友都會被氣哭,那些表情包全都是它的自拍。
他勸過黑龍不要太和網絡上的言論計較,黑龍當時一邊抽噎一邊倔強地道:“吾、吾不能容這些褻瀆偉大的龍的言論!你、你彆管我!”
寧秋白隻好由著他去。
果然,今天寧秋白找到黑龍的時候,它正忍著眼睛裡蓄滿的晶瑩淚水,拿著手機自拍——幾個月下來,它已經非常習慣用三個手指使用人類信息的產物。
寧秋白等它拍完了才吐槽:“為什麼你每次都要自拍?”
小黑龍憤憤不平地撕開一袋鴨脖:“吾要讓那些人類覺得愧疚!”
“……很好。”寧秋白不讓自己掉進黑龍奇怪的邏輯裡,“你要的電影票。”
因為兌換票上印著黑龍的大頭,小黑龍早早就要求寧秋白給它一份收藏。
小黑龍歡呼一聲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夾在書裡,問:“吾是你第一個送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