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說,無論遇到什麼事,首先解決掉關乎安危的那一件,再來從容不迫考慮其它。
娜娜是聽話的孩子,所以,現在當務之急是黃猿大將說的,令她膽戰心驚那件事,因為它威脅到媽媽的安全。
解決掉它,她才能有心思考慮彆的問題。
媽媽身上的那些痕跡…
她不會放過傷害媽媽的人!無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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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軍科學部。
娜娜站在窗戶邊,抬手撩開被風吹起粘在臉頰上的頭發,身後房間裡飄浮著無聲哀怨和驚惶,是和她一起等待結果的幾個同組研究員。
黎明之前最黑暗那段時間,娜娜回到科學部所在地,和其他同事一起抽取血樣接受檢測,同時,她的最高長官告知,她媽媽安排在醫療部隊隊伍,將以借調人員的名義暫住此地。
對此,娜娜沒有任何異議,因為她知道也容不得她有意見。
這個地方,海軍本部內不允許個人主義太過盛行,除非她的力量強大到足以藐視一切陳規,如同海軍本部位於頂端那少數人,娜娜很清楚自己現階段的渺小,不過她還年輕…
就象媽媽說的,她還小,她有無數種可能的未來。
總有一天…
細細碎碎的抱怨不小心揉進她的接收範圍,如同驟雨打碎湖麵,娜娜收斂心思,撇了撇嘴角。
幾個小時的枯坐與忐忑,現在壞情緒積澱到一定程度,讓平日裡驕傲冷靜的精英分子們漸漸焦慮不安,沒有誰敢明確吐露什麼,可是從他們身上傳出來的聲音那樣雜亂…
眯起眼睛,娜娜又一次全神貫注看著窗外。
馬林弗德在蘇醒。
娜娜所在這個房間離海岸有些遠,窗外是高高矮矮林立的建築群,隸屬海軍科學部,她的視野被樓宇遮擋,隻是這些朱簷飛角高樓卻無法阻止她[聽]見。
太陽躍出海平麵這一刻,是大海最美麗的時候,沉靜的藍色無邊無垠,金紅日光在遙遠的海天一線處潑灑開來,柔軟透明,象是要漫到人心裡去。
天海之間一線狂潮正洶湧奔至,早起晨訓士兵的軍靴整齊踏過地麵,陣地前沿重炮兵戈發出錚錚輕音,卷宗紙頁翻動時窸窸窣窣。
城鎮的喧囂,軍營的沉穩,悠遠的大地脈動,終而彙聚成翻滾不息的生命之歌。
她側耳聆聽拂過的綿長溫暖呼吸,當第一朵日光穿透障礙迤邐而下,娜娜看見倒映在玻璃上的自己,嘴角不自覺溢出笑意,悠悠蕩蕩不得著落的心臟終於歸回原位。
…………
打破這片祥和靜謐的是由遠及近的存在感,娜娜保持著麵朝窗戶的姿勢,小心皺了皺眉。
軍靴輕輕地撞擊地板,節奏不疾不徐,隔了一會兒,門扉的開啟令得室內陷進無聲,同處一室的人周身輻射壓抑,小心翼翼等待,如行走鋼絲般繃緊。
沒有誰發出聲音,連同來人,隻有分送到每個人手上的薄薄紙張,以及…片刻之後彌散開的狂喜。
是極高興的,劫後餘生的慶幸。
娜娜下意識鬆開繃緊的肩膀,扁了扁嘴,慢慢側過臉,啞聲招呼走到身邊的人,“戰桃丸隊長。”
“娜娜。”這年輕男生把手中拈的紙頁輕輕遞了遞,表情還是一如往常,眼睛裡卻帶了顯而易見的喜悅,“伯母也沒有事,真是太好了。”
“嗯~謝謝戰桃丸隊長。”娜娜接過男生親自拿來的報告,笑了笑隨手收起,接著抬高眼睛,問道,“有事找我對嗎?”
聞言,明明比她年長的男生奇怪的紅了臉,吞吞吐吐半晌又左右看了看,最後才小小聲說道,“老爺子要見你。”
“黃猿大將先生嗎?”想了想,她低頭理了理衣角,沉聲回答,“請帶路。”
請戰桃丸隊長先行一步,跟在科學部機動部戰鬥隊長身後,娜娜瞥見房間裡其他幾個同事古裡古怪的注意,視線一掃而過,她隨即垂下眼睫,靜靜前行。
即使不用[聽],娜娜也知道這些眼神裡所帶的含意,並且早已經學會視而不見。
這樣的遭遇習以為常,進入軍校開始,甚至更早。
那些彆有深意的打量,隱藏渾濁的心思,若有似無的譏諷,對於[聽]得見的娜娜來說,象蛛絲一樣,看不見卻討厭得厲害,不過她現在懂得把真實想法藏在表相之下,至少能裝出一無所察。
…………
離開枯等數個小時的房間,跟著戰桃丸隊長往目的地走。
出了建築物,一行人走在通向科學部的心臟,最高指揮官大將黃猿所在的辦公地點,一路上迎麵撞見許多人,擦肩而過時,娜娜感覺到平日匆忙又活躍的科學部籠罩一層看不見的浮動。
象漲潮時的洋麵,湍急洶湧。
戰桃丸隊長的腳步一點點慢下來,漸漸由領先一步變成兩人並肩而行。
“什麼都彆在意,娜娜。”他低聲說道,“也彆緊張。”
娜娜抬了抬眼睛,對上這男生的視線,隨後就見他的眼神亮了亮,“娜娜,老爺子其實很溫和,你彆緊張。”一邊說一邊手都沒地方放似的,語調磕磕絆絆,“我…我其實…”
“戰桃丸隊長。”輕聲製止他未儘的話,她拿眼角瞥了下周遭,收到她無聲的示意,他的臉更紅了幾分,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她知道戰桃丸隊長誤會了黃猿大將召見她的目的,不過算了,她不想多說什麼,至少…現在不必讓身邊這個人失望。
她很小就懂得區分善意和惡意,並且狡猾的趨吉避凶,身邊這個男生,她[聽]得很清楚,從第一次見麵的輕視,直到慢慢改變…
每個人的表相和真實之間存在差彆,對於娜娜來說,除了[聽]不見的小部分強者,遇見之人鮮少能騙得過她…戰桃丸隊長的心思,至少現在很純粹。
娜娜乜了眼肩側比她年長的男生,他額前劉海在風裡微微飄起幾絲,氣息變得愉快,她收起目光,低垂眼睫遮去眼底浮起的波瀾。
…………
過些時間想辦法疏遠吧…娜娜這樣決定。
戰桃丸隊長很幸福,他在的場合,她經常能[聽]見藏在和善背後的豔羨嫉妒和不以為然,人類是奇怪又多變的生物,總是隻注意彆人擁有的反而忽略自己握在手中的。
出身、家世、資質、天分,無論哪一種都會叫不相乾的人側目,戰桃丸隊長的家世注定他起/點比彆人高些,或許成長也會比其他人順利,所以很多人遺忘他自己的努力,無論他得到什麼,背後的竊竊私語從沒有停止過。
她知道,她也知道比她年長的男生被保護得太好,不過…這構不成她傷害他的借口。
她不會那樣做,因為她被保護得更好,從她有記憶開始,媽媽一直一直保護她,抱著她柔軟的笑,無所不能一樣。
如果不是昨天夜裡驚鴻一瞥,娜娜恐怕從不會去想,或者她的媽媽也有受傷的時候。
看到密布可怕的傷痕,娜娜忍不住害怕,忍不住責怪自己,是不是這些年很多時候媽媽受了傷卻裝作若無其事?
如果她更強大…如果她早點醒悟…
現在她長大,該輪到她保護媽媽。
昨天之前的她是天真的笨蛋,被現實狠狠打醒的現在,她要變強,要變得象媽媽說過那些故事裡的人物一樣,強大到無以倫比,強大到藐視法則。
強大到能保護她想保護的任何東西。
她可以象‘哭夠了才不哭’的九尾人柱力,竭儘全力向著變強這個目標前進。
她可以象‘沒有人從一開始就立於天上’的野心家,慢慢積攢力量,最終站在巔峰。
她還來得及,她才十六歲,有媽媽說的無法預測的未來。
總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