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大概是吧?”黃猿聳聳肩,笑意流於表麵,看似輕佻又漫不經心。
鬼蜘蛛垂下眼簾,和青雉一樣,權當做黃猿的答案就是理由,雖然他們三個心知肚明,根本不是。
短暫靜默過後,鬼蜘蛛撩高眼皮,理了理思緒,隨後壓低聲線,將黃猿和青雉不開口問卻一直等著想聽的事,一五一十慢慢道來。
支開安娜和兩個年輕人也是因為接下來要說的有點血腥,鬼蜘蛛他們三個海軍將領共事多年,即使不明說,黃猿也能從他的眼神裡猜出端倪,所以才有想品嘗她的茶藝一詞。
那是借口。
科學部的娜娜和戰桃丸或許聽著沒感覺,安娜卻…她膽小怕生,又曾經遭遇過嚴重侵害,即使不記得,他們也不想再刺激她。
因此,青雉才悶不吭聲,支開她,鬼蜘蛛才能沒顧忌說出當時的情景。
…………
餘下那兩個人也死了。
多洛莉絲和她兩個朋友合租的房子裡,鬼蜘蛛領著人圍了屋子,接著闖進去…一眼看見的是刺目黑紅,牆上地上到處都是血液和肉屑,窗戶門扉緊閉,屋子裡的腥膻濃得令人作嘔。
兩個女人連稍微像樣點的大塊都不剩,骨肉血沫零零碎碎,饒是鬼蜘蛛和他幾個久經沙場的心腹看那場景都覺得惡心。
現場有個人型生物,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鬼蜘蛛覺得當時那種情況下,沒有誰會認為那是個和他們一樣的人類。
有人類女性的樣貌卻半伏在一地殘骸裡,聽到動靜抬起頭,嘴角漏出幾縷肥膩的血與肉。
下一秒,鬼蜘蛛抽刀出鞘,迎擊這隻朝他們疾撲的黑發食人異物。
異類生物與那晚本部內變異夜襲的感染者類似,速度、力量、攻擊模式,都接近,斬斷肢體同樣能夠超速再生。
超速再生極難對付,完全愈合卻也需要時間。
幾番遊鬥,鬼蜘蛛很快掌握戰鬥節奏,根本不給它撿回斷肢的機會,最後,那東西除了頭顱和主軀乾,其餘部分斬成數段,又叫圍攻的人分彆設法釘死。
接著,鬼蜘蛛命人尋來容器,將殘骸各自封進去,這才活捉它。
…………
“那些箱子,我已經讓人秘密送來科學部。”
聯想到那幾箱骨肉斷肢,鬼蜘蛛臉色沉了沉,他的手段血腥了些,把砍得剩個頭顱的主軀乾帶去那邊換回安娜的時候,更是叫同軍銜的斯托洛貝裡用看變/態的眼神打量許久。
呃~不過算了…黃猿的科學部收到那玩意估計要做得比他殘忍。
鬼蜘蛛心裡這樣想著,他說完不久,果然就見科學部最高指揮官挑了挑眉梢,眼底不動聲色間滑過異常冷酷的決斷。
活捉完全體的異種,之後,海軍科學部必然對它進行研究,以找出感染源,甚至…
當日那些超速再生的感染者原本是海軍,一旦科學部研究實驗成功…
…………
“耶~”黃猿輕聲開口,剛發出一個習慣性單音隨即沉默下來,眼睛抬高幾分,神色忽的變得緩和,跟著故作無意的笑,“雜事暫且放開,還是先期待安娜的茶藝吧~”
鬼蜘蛛偏過臉,敏銳的聽覺接收到由遠及近的輕巧足音,之後他無聲呼出一口氣,不著痕跡壓下被敘述帶得微微沸騰的殺氣。
她和他們這些雙手沾滿血腥的人不一樣,可怕又殘忍的事,她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
不多時,辦公室門又一次開啟,去而複返的三個人對著室內略略頷首,隨後那人和她女兒又拐進一側茶水室裡,顯然是去用裡邊的東西泡茶。
餘下的戰桃丸守在茶水間外,眼神落在裡間兩人那裡,眉宇間帶著少年人才有的羞澀。
支開的人回來,這邊鬼蜘蛛他們也不能繼續交談,一時變得沉默。
室內顯得安靜,隔了會,滾水燒開的泊泊聲傳來,那人和小姑娘低低說著什麼,襯著年輕孩子撒嬌一樣的嘟囔,她的淺笑音色溫柔恬淡。
鬼蜘蛛看了茶水間幾眼方才垂下眼簾,心裡浮出幾絲…暖意。
她…縱使她身邊意外頻發,說起來也真是奇怪,他居然就放不開。
也不是沒想過就算了,她不願意他本該放過,他如今的位置要什麼女人沒有,歡場女人,良家姑娘,為著他的權勢,為著他的人,隻要他想,自然有人投懷送抱。
可就是沒辦法放手…也不是不甘心,鬼蜘蛛覺得大概正是因為她身邊總出事,叫他一直記掛。
心思放在她身上,念著念著,就成了習慣一樣。
…………
他出了會神,片刻過後,那人的腳步聲傳來。
聽得動靜,鬼蜘蛛就收斂心思,麵色如常的抬了抬眼睛,視線略略一尋就看見她,手中托著漆盤,一邊走一邊分神小小聲說著話。
那小鬼亦步亦趨,眼神沾了膠水一樣,死死粘在她身上,接著是戰桃丸,三個人前後串得象粽子,看得鬼蜘蛛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她的女兒…對著媽媽的時候簡直象沒斷奶的嬰兒,半點科學部天才新人該有的銳氣也沒有,和年初實戰演習裡邊,鎮定又沉穩的表現,判若兩人。
轉眼間,這人來到沙發邊上,輕輕擱下茶盤,隨後拿起瓷壺將茶盞逐一添滿。
“請——”她眉眼含著笑,卻和對著她女兒的時候不一樣,溫柔淑靜,恬淡有禮,少了仿佛將人溺斃般的愛憐。
他看了看放在眼前的瓷盞,又趁著她還未收回手,目光停在她手指上,雨過天青色的茶盞襯得指尖單薄纖細…不小心叫他記起住院的時候,她替他換繃帶…指尖觸及的地方火燒一樣熱起來。
想了想,鬼蜘蛛咳嗽一聲,壓住心頭那點異樣,開口喚住她,“我撿到東西,是你的吧?”
“嗯?”奉上茶水原本要轉身的人停下來,“什麼?”
“應該是你的。”說著,鬼蜘蛛探手從口袋裡取出小心護著沒壓壞的東西,故作無意的放在手上,遞出去,“我見過你編給醫院裡的小鬼玩。”
是半個手掌大的草籠子,用堅韌蔓草梗編製,精致小巧,他住院那時候,有天看見她在樓下庭院裡編出它來哄一個生病的小鬼。
蔓草隨處可見,草籠子也稀疏尋常,可是她的手法有些特彆。
“誒?”她的視線落下幾分,眉宇間帶出點驚訝,“這個是…”看了草籠子幾秒鐘,慢慢伸出手,依稀仿佛有點不解的樣子。
“娜娜,這是你編的吧?”戰桃丸忽然搶聲開口,語調拔高幾分,竟有些驚詫,“是當時…”
“啊~果然是娜娜,我說這個不一樣。”她笑著瞥了她女兒一眼,柔聲說道,“原來學會了啊~下次就不要纏著媽媽編蚱蜢籠子了呀~”
…………
鬼蜘蛛的心神一時叫她的話帶得分出了些,順便斜覷她邊上扁著嘴一臉不高興的那小鬼,此時她的手指堪堪觸及…頃刻間卻異變徒生。
眼角餘光裡,她素白手指靠近他掌心托著的東西,而這顆看似尋常的草籠子一瞬溢出幾縷烏黑煙氣,迅速詭異纏附到她指尖,蛇蟲水蛭似的直往皮膚裡鑽。
電光火石間,鬼蜘蛛猛一下撤開手,力道帶得掌心那物飛向一側,接著他反手擒住她的手腕,汙穢煙氣覆蓋她指尖皮膚,又在他攥緊這一刻,扭動幾下徒然迸射消散。
“誒?中將大人?”許是叫他的反應弄得不知所措,她呆滯一會兒才有些局促的試圖擺脫他,眼神裡透出茫然,“怎麼了?”
“你——”鬼蜘蛛細細看了看她的麵色,慢慢垂下眼簾,反複檢視她的手,好半晌確定她沒有什麼問題才鬆了手,接著偏過臉。
那顆草籠子凍成一顆冰團,掉在離沙發幾米的位置,是青雉發動惡魔果實能力凍結它。
黃猿也站起身,麵色冷峻,氣勢裡帶著掩不住的淩厲,也不過轉眼功夫,現場除了她似乎看不見異樣,餘下人均是神色劇變,尤其是娜娜,那小鬼慘白了臉,簡直驚魂未定。
“媽媽?”
“耶~”黃猿開口打斷她女兒的哭聲,目光轉向戰桃丸,低沉的音色裹著慍怒,“阿桃,你說這東西是誰的?”
“報告長官,是我的。”快哭出來的小鬼率先開口,“當時塞什爾島勘探行動中,使用它們測量定位山澗溪流流向。”
“它們一部分隨著地表河道入海,一部分似乎掉進一條地下暗流。”
“嗯?塞什爾?”黃猿的神色微動,頓了頓,複又開口,“鬼蜘蛛,它哪來的?該不會…”
“啊~和你想的一樣,是那裡。”鬼蜘蛛點點頭,他本想瞞下來…誰知道中途竟出這種岔子,草籠子是在兩位死者家找到,他原本以為…是什麼人故意丟在那試圖栽贓嫁禍。
想了想,鬼蜘蛛看向她女兒的眼神隱隱一沉。
如果是塞什爾島…那麼草籠子很可能是食人異種帶著留在那裡,而近段時間所有事,或許根本是衝著這小鬼來的,即便不是所有意外,至少異變病毒這部分,和這小鬼會有牽扯。
如果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