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昏沉沉如墮深淵,一直一直往下沉,仿佛沒有儘頭,視野所見霧氣深重,下方,我看不見的背後,無邊無際的寒風湧上來,冰冷徹骨。
又一次陷入那個夢境,我知道,自從那日在馬林弗德,閉上眼睛似乎就要掉進意識海最低層。
放鬆身體讓自己墮落,直到摔進陰蒙蒙霧氣深處。
我又一次站在巨大的綠色蔓藤編織的門外,不出意外的看見,這次綠色枝椏變得比上次更稀薄些,後方鐵鏈拖拽與碰撞聲也更激烈。
仿佛是深淵底部有什麼即將掙脫羈押。
著了魔一樣,我伸出手,掌心按在粗壯枝蔓扭結的鎖上,小小聲對裡邊說道,“還給你也可以喲~這身體原本就是你的,等救出娜娜。”
“現在時機未到,至少,見到仇敵之前,你不可以出來。”
“再忍耐一段時間,安娜。”
抓撓聲停頓幾秒鐘,我收回手的這一瞬間,門扉之內一隻利爪驀地穿透重重蔓藤扣在我的手腕上,冰冷、僵硬,鐵箍一般的力氣。
‘娜娜?我的孩子——’
直接產生在意識的聲音,有詭異的幽深陰冷,‘我的?’
“對,你的。”我湊近了,看向枝蔓縫隙間的眼睛,“是個女孩子,頭發是很漂亮的淺金色,象太陽一樣。”
‘父親是誰?’來門扉彼端的疑問,音色裡帶著說不出的…殺意。
“拉傑埃爾,安娜的丈夫。”我心平氣和的回答,“你們在塞班島結為夫妻。”
‘那麼…你是誰?’
手腕上的力道收緊幾分,尖利指甲摳進皮膚,我湊得更近些,看進門扉後方這雙墨黑的眼睛,幾乎想也不想就回答,“安娜,娜娜的母親。”
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看進這雙眼睛,我總是忍不住心疼。
瘋狂又淒厲,說不出的戾氣,刻骨的怨毒…應該害怕的,我想,隻是,看過那段經曆,我…我一樣快要發瘋。
救不到這個孩子,我救不了她。
那麼多年前的往事,窺視了記憶之後,我隻能眼睜睜陪著她墮入地獄。
‘拉傑埃爾?’
‘拉傑埃爾?’
她驀地鬆開手,那雙眼睛消失在門扉後方。
…………
一瞬間我睜開眼睛,意識猛地被彈開的感覺實在不好,急促呼吸,血液裡似乎有異樣躁動正在平息,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不過有一點能肯定。
近些天來,腦海深處分割出去,不受控製的感覺削弱很多,似乎是她因為那個名字而…平靜下來。
安娜…她的意識碎片和我一起存在,當年,我附身到這個身體的時候究竟發生過什麼?她似乎…
我不記得發生過什麼,睜開眼睛就已經成為她,這些年也一直安穩,如今,應該說是黑發異種出現之後導致她蘇醒。
如今我才發現,意識海深處羈押了身體原本的靈魂碎片。
這樣情形,我…
直愣愣的盯著空氣出了好一會兒神,我扶著腦袋慢吞吞起身,總覺得頭疼欲裂。
要找人來驅邪?驅的應該是誰?
還有,那扇門…
左思右想不得要領,我放下揉搓額角的手,忽然又發現胸口的惡心感減少許多?還有就是…
呆滯的環顧室內一圈,嘴角狠狠一抽,“你們…”想做什麼?
戰桃丸隊長,年輕的男孩子站在離床大概一米左右距離,手上拎著寒光閃閃的大斧頭,看起來就是要行凶的變/態。
更後邊一些,艙室連接隔壁那間的牆上,兩間共通的門打開著,深紅西裝的男人站在我這間裡邊,邊上還有一位…
抽完嘴角,眼角跟著抽了抽,我艱難的哼了聲,“夜襲?”
大將赤犬,戰桃丸隊長,加上此番出行艦隊另外一艘護衛艦上的指揮官,鼯鼠中將。
嗬嗬嗬~
…………
“伯母?”年輕男孩子的聲音有些驚疑不定,“伯母你——”
我怎麼了?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我把視線放到小相撲選手臉上,細細打量他幾眼,想了想,忽的一愣,“我剛剛哪裡不對嗎?”
“呃——”他呆了呆,又小心看了我一會兒,眉宇間似乎有些掙紮,半晌還是搖搖頭,不說話,隻把目光移向一邊兩位海軍將領。
於是,我跟著把注意力轉過去。
深紅西裝的赤犬大將,和氣息有些繃緊的鼯鼠中將。
兩個男人同樣沒說話,我注意到,鼯鼠中將的手扶在腰際的長刀刀柄上,投過來的目光有幾絲警戒?
看樣子,似乎睡夢裡確實有什麼異動,想了想,隨即恍然,應該是安娜的緣故,她險些衝破羈押,才導致這幾個人…
畢竟,見聞色運轉熟稔的強者,對異動可說了若指掌。
…………
良久,深紅西裝的男人微微抬高幾分視線,從來沒有脫掉過的帽子下邊,目光如有實質的沉重,低啞聲線,音調毫無起伏,“你做噩夢了。”
好吧~我點頭同意赤犬大將的說法,確實算是噩夢,不過看樣子,這位薩卡斯基大將居然沒有追究的意思,實在是很奇怪。
室內一時安靜。
隔了會,海軍大將揮了揮手,也不知他的舉動…嗯~大概是我一直不懂得領悟這種無聲的交談?總之,戰桃丸隊長收起兵器,有些歉意看了我一眼,隨即走到艙室門那裡,打開門,閃身出去。
接著,鼯鼠中將返身折回隔壁。
我看了眼那扇沒有闔上的門,隱晦的抽了抽嘴角。
牆壁上那扇門…話說,我真不明白海軍究竟出於何種心態如此安排,赤犬大將住隔壁,好吧~反正在馬林弗德將領宿舍樓就是這種格局,到了軍艦上依樣賣葫蘆我也沒意見,可是!
為什麼牆壁中間會存在一扇門?!而且還是能從隔壁直接打開的!
要知道第一天晚上,我吐得天翻地覆,一抬頭從鏡子裡看見大將赤犬,險些沒嚇死好麼!
薔薇號指揮官的艙室究竟怎麼回事?能直接開門進到隔壁也是醉了!往日裡,我現在這間住的誰?大將赤犬的情人嗎?航行期間,深紅西裝的男人夜裡忽然睡不著,然後這樣那樣嗎?
關鍵是,如今我睡這間,能不能把門焊死了喂!
吐槽感一湧上來,暈船的感覺就減弱許多。
我瞪大眼睛,小心看著站在那不知打什麼主意的深紅西裝男人,隻覺得被他的眼神盯著寒毛直豎。
…………
第一次見麵開始,這位薩卡斯基大將就一直會拿非常詭異的目光盯著我看,呃~雖然他掩飾得不錯,身為被盯著的目標,我還是非常非常…害怕。
因為這男人的眼神說不出的古怪,倒是沒有什麼特彆露/骨的色/欲,就是叫人不自在。
簡直象是深夜裡赤著腳遭遇覓食野獸,打從骨子裡覺得戰栗。
所以我一直恨不得離他十萬八千裡遠,不過可惜,現在連躲到他看不見的地方都困難。
兩人麵麵相覷,良久,深紅西裝的男人肩膀一動,我下意識往後退,猛地蹭到床鋪裡側,背貼著冰涼艙壁,渾身都僵硬。
許是我的呃~害怕表現得太明顯,這位海軍大將氣息裡飄出幾絲不悅感?微抬的肩膀重新沉下去,嚴苛的唇線抿得更緊。
接著又沉默幾秒鐘,最後開口,“接下來的航行你最好保持清醒。”
“一旦失控,釋放那隻野獸,即使是你也格殺勿論。”
“哈?”我愣了下,緊接著被嚇得不輕,因為想明白他話裡的含意————那隻野獸?指的是安娜?可是,為什麼他會知道?!
“看你自己的手。”他冷哼一聲,忽的朝前邁出一步。
眼前微微一花,深紅西裝已經近在咫尺,我倒吸一口氣,瞳孔微微縮緊,手腕被扣住,溫度燙得驚人,虎口帶著厚厚的繭子…
“惡魔果實也無法克製異變,如果你不肯自我控製,下次我親手殺了你。”海軍大將的語氣裡飽含壓抑的鋒利危險,然而,更叫人心驚的是撲麵而來的濃厚殺氣。
強迫舉到視線裡的手,指尖殘餘尚未褪儘的…血漬?!
我愣了下,腦子有點糊,不過,浮現的驚詫又很快被逼近的血腥味引開,是極新鮮的味道,還在淌血的傷口,出自…
艱難的轉了轉眼睛,視線焦點捕捉到…
這位海軍大將脖頸位置,半藏在襯衣領口裡邊一線深紅。
皮開肉綻,接近動脈位置,正在流血的抓痕?!
喂!不會是我乾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地雷留言撒花~~~滾地求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