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曾經說過的家族血脈…那個黑發異種想來是苟延殘喘的幸存者。
這還真是…
…………
異種啖食血肉汲取人類生氣,馬林弗德海軍本部幾番驚/變,罪魁禍首都是異類,異種的存在顯然對人類造成威脅。
不確定因素,必須鏟除。
身為海軍高級將領,道伯曼自然是明白這其中不可調和的尖銳矛盾,隻是…到此刻為止,一路行來淌過無邊無際的白骨海,心頭泛起的…敵意深處,不得不說,還有幾分唏噓。
千萬族人灰飛煙滅,幸存下來的黑發異種…當然,作為敵對立場,道伯曼沒有多少柔軟情懷去同情對方,隻是他多少能理解一些,對方的瘋狂。
大概…和一夕間失去所有的心情類似吧?苦難之後的恨意針對整個世界。
嘛~~~無聲的歎了記,直起身,避開地表散落的骨骸,道伯曼朝前幾步走到巨大岩石邊,和薩卡斯基一起仰頭靜靜看著隔斷通道的這塊巨石。
岩石表麵布滿刻痕,一種不知名的符號規律平鋪其上,並非通用字,更與當今世界任何一個國家的文化體係截然不同。
端詳岩石上的文字許久,挑了挑眉梢,道伯曼自言自語似的開口,“古代文字?”說完又自己笑了起來,“彆緊張薩卡斯基,我知道不是曆史正文。”
“鬼族的文字。”先前發出一陣冷氣的薩卡斯基盯了他一眼,冷硬氣息收斂得不察痕跡,接著在他興致勃勃的斜乜視線裡,一手手臂抬高,掌心附在岩石上…
指尖毫無預兆元素化,金紅岩漿直接汽化所觸及的一切,霎時間,三千度高溫之下整塊岩石從正中央迅速腐蝕汽化,液態岩石流到地上,又很快蒸發。
刺鼻又古怪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道伯曼後退一步,饒有興致的盯著薩卡斯基,在對方收回能力之後又曼聲笑道,“我可真好奇,你和那位夫人曾經的關係。”
聞言,背對著他的這個男人哼了聲,到底也沒回答,隻是邁開大步走進打通的岩石另一端時,道伯曼很清楚看見他們赤犬大將行走時那點微妙的僵硬感。
還真是…難得一見。
原地站立幾秒鐘,道伯曼抬手摸了摸下巴,心裡暗自決定…等回去以後一定要想辦法弄明白個中奧妙。
多麼難得,薩卡斯基居然會…尷尬又害羞?而且從那位夫人之前的反應來看,她似乎沒有和薩卡斯基曾經相識的記憶。
那位安娜夫人和他們赤犬大將的過去…實在叫人抓心撓肺的好奇。
…………
當然,好奇歸好奇,現在不是開玩笑或者盤根問底的好時機,目前第一要務是安全帶回消失在黑暗中的安娜夫人和科學部那丫頭。
等營救成功,徹底毀滅這座島嶼,將異種全部抹殺。
笑完之後,道伯曼很快收斂心神,跟隨薩卡斯基進入岩石堵截的另一段道路。
…………分割線…………
巨大岩石背後是一處極寬闊的洞窟,地表平整,頂部高處呈倒扣穹弧狀,中央一處巨大石台,一節節石階上插著油脂火把,微微潮濕的空氣,昏黃亮光下,所見之物暗影搖曳。
一腳邁入此地,見聞色感知到幾道存在感,藏在四周岩壁隱匿處,窺視的目光殺意凜然。
腳下頓了頓,隨即繼續朝著高處石台走,行進間,腦後滑過幾絲氣流湧動,是身後緊隨而至的海軍精英們抽出兵器疾速掠向藏在此地的敵人。
甚至不必下令,因為來時,艦隊每位將官士兵收到的命令都是————格殺勿論。
除了人質,海軍科學部的娜娜,這座島,海軍艦隊離開那一刻必定灰飛煙滅,即使當中真的存在平民也不能幸免。
道伯曼很明白,他們身為軍人,天職是服從軍令,唏噓也好,同情也好,那點微弱觸動,構不成手下留情的理由。
幾息間,戰鬥結束,發動攻擊的將官們縱身躍回平地,收刀入鞘,細微鐵鏽味沿著風彌散開。
邁上最後一層石階,高台之上擺著一塊長型石板,石板與它附近染成深色,甚至不必走上前都能嗅到濃鬱的血腥味。
“活人祭祀。”薩卡斯基嘶聲開口,伴隨激烈怒意,激得方圓幾米內氣流起伏不定。
道伯曼眉心皺緊,隨後偏頭掃了眼周遭的岩壁,透過暗色光影,岩石壁上幾處更深的濃色無聲無息淌落,十幾處氣息已然斷絕。
看過之後不感興趣的收起視線,岩壁中身首異處的生命,無法激得他產生波動,倒是腳下,高台下方地麵的痕跡令得道伯曼眼神一跳。
刻在地上的痕跡如同一副巨大圓形圖案,線條勾勒縱橫,符號錯綜繚亂,整個洞窟地表畫滿圖形,中心部分…
靜靜審視良久,也不知怎麼,他總覺得地上有什麼東西隱約隨著圖案勾畫遊走,象是無色透明液體正慢慢的填滿刻痕。
怔愣片刻,隨後試著走到高台邊取過一隻油脂火把,將它遠遠地拋到一角。
下一秒火光驟亮,影映而出的場景使得瞳孔微微縮緊,道伯曼哼了聲,偏頭看向身側的薩卡斯基,啞聲說道,“鬼族的文明真是…殘忍。”
祭台上用活人祭祀,平台下方地表鑿刻痕跡,先前鏟除的異種血液沿著石壁滑落,詭異的叫地上的圖案吸取,擁有自我意識般蜿蜒滑行,它們正在逐漸填滿圖案。
彼此對視一眼,其後,薩卡斯基縱身躍起,人在半空改變角度,揚起手臂,握緊拳頭狠狠朝著地上砸下去,頃刻間地動山搖,縮小版流星火山吞沒圖案吸取血液之後彙聚的中心點。
金紅岩漿流燒穿厚重岩石,地表下方露出深洞。
…………
地表下層的洞,入口泛著光,和上層昏黃火光相比,腳下竟象是黎明時分,柔軟的微亮,然而一種無比詭異的感覺,同樣隨著洞口暴/露出現。
瞬間長久以來理所當然的安穩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什麼更加幽暗而危險的東西。
這種感覺,卻是當日在馬林弗德,安娜夫人解除惡魔果實能力之時,海軍本部十幾位見聞色高手同時感應到的奇怪不安。
眼睛微微眯了眯,道伯曼踩著月步緊隨薩卡斯基身後,兩人穿過入口,瞬間朝著下層墜落。
他們的後邊,破空之音陸續傳來,是先遣隊伍的其他人手。
撲麵而來的亮光裡,第一眼看見許多矗立的岩石柱子,高低不平,叢林一樣…緊接著是石林靠近中央部分站著的人。
撿著腳下一棵石柱作為落腳點站定,抬了抬手,微微一揮,慢一步落下的十數名軍官立刻調整角度,身形微轉四下散開,很快占據幾處最佳作戰位置石柱。
懸空的手臂落到身側,這時候道伯曼才轉移視線,看向原本在下層空間的幾人。
黑發異種在海軍包圍線之內,他左近一根石柱上站了隻怪模怪樣的生物,外型是一匹馬,額角竟有一支長而銳利的尖角。
海軍忽然出現,黑發異種和那隻生物也不動聲色,注意力都放在與他們形成掎角之勢的那夫人,安娜的身上。
聽得動靜那夫人目光微不可察移動少許,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下一秒,原本安安靜靜蜷在她腳下的小丫頭就叫她拋了過來。
眼疾手快接住她丟給他的小包袱,掂了掂落在手上的小姑娘,道伯曼抿了抿嘴角,心想著安娜夫人所用力道十足精妙,拿捏極是穩當,她的女兒象是她抱在手上遞給他似的。
“彆再弄丟了喲~道伯曼中將。”
聽得她喜怒不辨的聲音,他把視線抬高幾分,正想開口複又怔住。
對上她的目光,倒是叫道伯曼微微一驚,她的眼睛瞳色竟然改變,油豔儂麗的祖母綠象被墨水汙染,成了深深的濃黑。
自見麵開始一直溫柔似水的那夫人,仿佛被眼瞳的顏色侵蝕,氣息變得黑暗沉寂,改變之後她竟似是一隻藏匿在深淵底部的幽冥野獸,疾狂危險。
墨黑瞳子一絲一毫光亮都投不進去,深深深深的空洞。
怔愣過後,不自覺避開她的注視,錯落的視線…看清楚之後,道伯曼睜大眼睛,他甚至聽見帶來的將官們幾不可聞的吸氣聲。
她的襯衣不知去向,出於禮貌,他原本該避開目光,隻是…不知為什麼,眼神牢牢黏在她身上,一時間竟無法轉動哪怕半分。
她身上看不到一塊完好的地方,撕扯啃咬,捆/綁淤傷,銳器洞穿,鞭打痕跡,無數獰惡形影烙印在皮膚,深紅淤紫層層覆蓋,支離破碎,瘋狂而糜豔,帶著說不出的罪惡妖氛。
悲慘的,可怕的,不可言說的曖昧痕跡…從傷痕顏色判斷,她受傷應該有些時日,更奇怪的是,算時間應該在航行中途。
可…那根本不可能。
艦隊航行期間,她在薩卡斯基的羽翼之下。
即使是薩卡斯基…還有黃猿大將授命的在明在暗兩組保護人手,誰能傷得了她?
…………
短暫的靜默過後,驚疑不定中,道伯曼複又看見那夫人手腕抬高幾許,她手中執著兵器,所指目標恰是黑發異種。
隻不過…方才叫她身上的痕跡擾了注意力,現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道伯曼立刻發現當中的不對勁,那夫人手中握著製式海樓石匕首,是科學部研究專門用於對付惡魔果實能力者的武器。
現在,安娜夫人手中拿著,她的手卻是握在海樓石製成的刀刃處。
也就是說————她此時被惡魔果實的克星壓製,想來也是這樣,剛剛一瞬的不安,是她觸及海樓石而導致自身的島島果實被遏製。
隻是她為什麼有此一舉?
沒等他想清楚關鍵,那夫人眼睛忽然眯縫起來,看著黑發異種的神情殺機重重,“我原本可以不追究,為什麼你還要招惹娜娜?”
“乖乖的滅亡不就好了。”
音調輕鬆又緩慢,眉宇間卻冷淡又空洞,“我不喜歡廢話,請你去死吧~”
比起話中含意,她的情緒毫無起伏,反而是黑發異種,似是呆愣許久才回過神,眼裡滿是掩藏不住的錯愕,“為什麼,你怎麼可能覺醒?!”
“拜你所賜。”薄唇輕輕開闔,接著她抬手自頸間扯斷一物,將它纏在手腕和匕首上,手臂慢慢平伸而出,懸在半空,直直指向黑發異種,“追殺他吧~群狼。”
一瞥之間,道伯曼看清楚那夫人指尖纏繞的流蘇狀東西無風自動,幾種顏色糅雜的毛發悄無聲息爆炸,難以言說的壓迫感猛地充盈空間。
濃霧般淺藍輝芒以那夫人為中心擴展開來,颶風呼嘯盤旋,逼得人呼吸困難。
道伯曼眯了眯眼睛,眼神錯也不錯盯著風壓中心,下一秒,依稀仿佛,錯覺般,安娜夫人身後有一道模模糊糊身影凝聚而成。
是一個男人,沒睡醒一樣,懶懶散散的氣質有幾分象海軍大將青雉,一隻眼睛瞳色是極淺的灰藍,眼角淩厲上挑,另一隻眼睛似乎視力不好,帶著奇怪的眼罩。
不知名的男人在她身後出現,若有似無掃了周遭一圈,視線所過之處,令人屏息的殺意,濃膩真實得置身無邊血海一般。
視線相交,也不過轉瞬間,對方調開目光,道伯曼哼了聲,下意識收緊指尖,掌心硌到刀柄,險些克製不住攻擊的衝/動。
看似隨性慵懶的男人,眉宇間埋藏著冰冷冷戾氣。
仿佛是召喚,那夫人話音落下不久顯露身形的男人,虛無中探手橫過她的肩膀,若隱若現的扶住她的手腕,薄唇動了動,說了句什麼————
隨著那句聽不分明的語言,風壓急速收攏到她身側,摩擦變得更為激烈,象是有巨大的手揉捏擠壓,龐大能量團漸漸彙集到她指尖。
“虛閃——”
柔亮的藍色驀然變得刺目,竟象是黃猿大將的鐳射擊殺,光芒亮到極致又毫無預兆消失,數也數不清的青紫電光蛇蟲般流竄在空氣裡。
幾秒鐘之後才是震撼無比的動搖,伴隨著可怕爆炸力,一圈圈巨大的氣流漩渦掀起如颶風海嘯的破壞力,霎時間大地開裂,岩石崩毀。
混亂中腳下立足點猛地坍塌,道伯曼隻來得及抓緊懷裡昏迷的小丫頭,下一秒整個人就叫狂亂颶風吹得往下方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