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了動有些僵硬的關節,我看了看天色,接著轉過頭,目光放到另一邊————西家那些人消失的方向,這個被圍牆圍起來的院落,唯一的出口。
現在附近非常安靜,圍牆外邊都沒有人的樣子。
於是…
西家都不來給這年輕女仆收拾一番,打算讓她這樣…露天在這?
不至於吧喂?
嗅了嗅空氣裡淡淡的血腥味,起身拍拍塵土,又看了眼無聲無息躺在碎石瓦礫裡的女仆,皺了皺眉,想了想我就朝著院落出口那邊走。
雖說是不相乾的陌生人,放具遺骸在這…不管怎樣心裡總是不自在。
出去告訴西家的人來好了,我想。
…………
不多時,走到圍牆這裡的拱門前,一腳堪堪邁出,頃刻間視野裡泛起一片微亮輝芒,淺淺的光憑空顯現,透明水幕蕩開漣漪。
我被看不見的屏障攔下來。
結界!
愣了愣,後退兩步,站定之後我把手平伸出去,半支手臂距離,掌心果然觸及一片平整冰涼,看不見但確實存在。
並且,依照輻射而出的感應,這片透明異物如同一顆巨大球形,以圍牆為外徑,高處天空與腳下地底全部叫這種古怪感覺滲透。
也就是說它把這個院落完全包圍。
抬起眼睛,目光放在圍牆外,是另一處更大的院落,花木扶疏,流泉假山,隱蔽角落藏著氣息,附在透明壁障上的手,慢慢握成拳頭。
本事倒是不小嚒~
…………
咧開嘴角笑了笑,收回手,轉身。
軟禁?也好,我就等等看你們還有什麼後文。
先祖,那小不點是先祖,他的父係親屬們…重傷幾個應該不至於觸動時間悖論吧?要是西家先動手,不還手站著讓人殺,我又不是聖母。
…………
重新回到院落中心這片廢墟,走到死去的年輕女仆在的位置,看了一會兒,我歎了聲,“原本該入土為安,可是你看…”
我沒工具不是?所以抱歉啊~
…………
揚高的塵埃時隔許久方才散去,視野變得清晰之後,我抿緊嘴角,把手上最後一塊混凝土塊丟上去,隨後轉身。
非常簡陋完全由斷垣殘牆蓋出來的圓包…實在不怎麼樣。
不過好在聊勝於無。
既然接下來不知要呆多久,我總不能和那什麼一起在露天吧?
所以說,白虎西家真真不是東西。
嘖了聲,我從埋葬亡者的角落返身折回,積極地開始為自己有個休息地方努力奮鬥。
…………
接下來,直到暮色/降臨。
這處庭院損毀的七七八八,廢墟裡到底叫我花時間整理出一塊可以安歇的地方,半堵搖搖欲墜牆壁幸存下來的角落,既可以稍微避開外邊窺視,又可以休息。
扔開碎石瓦礫,位於一樓的廳清出原木地板,撿幾件家具擺放,接著我就躺在長沙發上,閉起眼睛決定和它天長地久長相廝守。
…………
…………
打定主意之後,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日子反而悠哉。
圍牆外的存在感始終沒有撤離,二十四小時更迭人員毫無間斷監視,除了原先的隱蔽點,隨著我幾天幾夜躺沙發上不動彈,西家的警戒線跟著拉長延伸,沿著結界形成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局麵。
不過有那道透明壁障擋著,那些人倒是沒有太過風聲鶴唳。
也是他們奇怪的反應,叫我察覺到微妙的地方。
開始兩天,西家似乎集中力量準備攻擊,包圍圈已經形成最後竟然半途而廢————他們同樣被圓型透明壁障攔截在外,並且束手無策。
被吵醒了脾氣不好,正打算等人進來好好教訓一頓的我實在不知作何感想。
看西家那些用儘方法卻铩羽而歸的人,詫異之後多少有些恍悟。
對於此處的結界。
我想,設下它的應該是…京樂春水吧?
將我囚禁在院落當中,同時也叫西家來人不得而入,隻是不知道他所謂‘保護’,究竟針對哪一方,西家,還是我?
西園寺忍出現過幾次,許是嗯?和我想到差不多的地方去,那位白虎的叔父眉宇間神色森然,周身縈繞的氣息一次比一次陰暗。
可惜,誰也做不到什麼。
京樂春水的結界,白虎西園寺彬出手過一回,見動搖不得就離開。
而我懶得動,畢竟這局勢對我不算壞。
所以啊~至少目前為止,迫不得已的西家和我還是保持著相安無事狀態。
當然,粉飾太平的緩和不可能一直維持,但是這種平衡必須等那位護庭十三番八番隊隊長願意出現,才有機會打破。
他不來的話…我想,那個男人不會就此消失。
相信他是觀望,目的多半是…希望我改主意,接受他提議的‘得到蒼龍頭骨’,到現在,不可否認我有些兒好奇。
…………
無所事事的第六天。
萬籟寂靜的深夜,不知從哪飄來隱約絲竹之音。
我睜開眼睛,直直盯著毫無遮蔽的上方,天穹高掛銀輪,月光太過明亮壓得星子黯然失色,琉璃的天空如同一塊巨大寶石。
半晌,耳邊飄忽的樂聲漸漸由遠而近,夾著幾絲模糊不清的笑語,仿佛是宴會,襯著滿目瘡痍的院落顯得格外諷刺些。
慢慢坐起身,環顧周遭一圈,我的視線停在某個位置,不足兩米距離,正對著沙發方向,象風吹過湖麵空間蕩開微微震動。
日式紙門幻覺一般出現,悄無聲息開啟。
仲夏的月色明亮如水,門扉彼端那個男人緩步而行,神情閒適如同春日裡漫步花蔭,指尖勾了鈍圓瓷壺居然還有雅興不時駐足淺酌。
在我冷眼瞪視下,消失六天又一次出現的男人身影自門扉彼端脫離,步伐慢慢悠悠去留隨意,明明是隔岸觀火算準時機出現,非要擺出一副酒後閒逛巧遇的姿態。
走到近前,傾身俯低些,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子,笑眯眯的開口,“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低沉沙啞聲線,音調是懶洋洋的醇厚。
我陰森森的接下去附庸風雅,“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話音落下,眼前這個男人似乎怔了怔,隨即移開湊到嘴邊的酒瓶,眨了眨眼睛,隔了會才想起什麼一般笑了笑,“果然是知己呢~”
微卷棕發沒有象那天束起而是披散開,他沒了拘束,也沒了假相的輕佻,暗夜月光更將他眼底的銳利減弱許多,乍一看居然有幾分溫柔。
“那天一直想問,能有榮幸知道小姐的名字嗎?”
“聽那孩子喊你媽媽,你是西園寺蒼?”
啊呸!我哪裡像?瞪了一眼過去,結果他也不知誤會什麼,遲疑的看著我,象是想了想又說道,“或者你更喜歡彆人稱呼你桐生蒼子?”
噎了一會兒,為了避免這位隊長先生繼續給我換名字,沒好氣的撇了撇嘴角,我回答了他的問題,“安娜,我的名字。”
“安娜…”他低聲重複一遍,眼簾垂低了不知想什麼,片刻後複又抬起,笑意一層層從眼睛裡漫出來,“我原本不相信傳說…”
“什麼傳說?”我挑了挑眉梢,對於這忽然不知所謂的話題,個人表示滿頭霧水。
“蒼龍是最美麗的鬼,能迷惑獵物心甘情願成為她的食物。”說著仰頭一鼓作氣喝乾酒壺裡的酒水,將它隨手拋開,自己席地而坐,他無比享受的微微眯著眼,再度扯出一抹微笑。
“現在我相信了。”
…………
嘴角抽了抽,哽了哽又抽了抽,我一臉黑線盯著大刺刺盤膝坐在地上的死神隊長,好半天都不記得該說什麼。
這種沒事喜歡撩撥的毛病…還真是…
我整張臉都在抽搐,而眼前這位居然笑得非常雲淡風輕,象是神經粗得不曉得自己剛剛調/戲彆人一樣,又或許他習慣了隨時…開這種玩笑。
沉默半晌,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把話題往正事上轉,“京樂先生到訪,,為的可是當日的建議?蒼龍的頭骨————”
彆有深意的停下來,眯了眯眼睛,這才開口把這六天來反複思考的答案坦白說出來,“告訴我你隱瞞的東西,我們可以合作。”
“你想要什麼?不是頭骨是作為封印的那東西?”
“是什麼?”
見他始終不答話,我也安靜下來,拿出十萬分耐心等待。
過了蠻久一段時間,這人歎了聲,“安娜小姐果然異常聰慧。”他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眉間浮現晦暗莫明的笑意,瞬間又旋複消失,“是一把刀。”
“斬下鬼族女王頭顱的刀,同時也是鎮壓它的封印。”
“它不該留在現世。”